言情小说笔趣阁 > 八零矿区重组家庭 > 第21章 021

第21章 021


“不知道,  在后面叭。”卫红卫东嘴上叫着吃怕了,但筷子可不客气,又酸又爽的土豆丝直往嘴巴里送。

        卫孟喜放下碗筷,出门找了一圈,  没找到,  回来问他俩,原来是太阳快落山那一阵上山里捡煤块,  煤块没捡到,  两群孩子走散了。

        这年代盲流多起来,有些想走捷径的人就干起了无本买卖,人贩子也多起来,  根花根宝这种眉清目秀的三四岁小孩,谁不喜欢呢?

        卫孟喜一想到这个可能,  哪还有心思吃饭,正准备借手电筒去找。

        “妈妈,  我们回来啦!”两小只跑得满头大汗,  裤腿上沾了很多蒲公英和野刺。

        “你俩去刺堆里钻呐?”

        根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姐走错路,  我去找大姐。”

        卫孟喜一直以来对根花根宝很放心,不用像卫红卫东一样非打即骂,就是因为他们省心。聪明、懂事,  还知道随机应变,  大概这样的孩子是最容易让家长放心,  但也最容易被忽略的吧。

        卫孟喜愧疚极了,帮他们把头上的落叶和野刺拿掉,“小辫子都乱了,先去洗手吧,  先吃饭。”

        吃完饭今晚可得来一场思想教育才行,卫东卫红和她都有不到位的地方,要趁热打铁。

        谁知根花却不去,依恋的挨到卫孟喜腿边,蹭啊蹭的,就喜欢妈妈大手轻柔的给她梳理乱糟糟的头发。

        卫孟喜知道,这闺女是想让她再摸摸她吧,就跟亲人的小动物似的,小心翼翼地讨好的看着她。

        “傻瓜,你这头发待会儿得拆开好好洗一下,以后不许钻了,野刺那么尖利,万一不小心扎到眼睛可咋整?”

        小姑娘五官精致极了,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很像某个明星,卫孟喜一时半会儿想不起那明星叫啥名字,又催她去洗手,“打点肥皂哦。”

        平时孩子们都知道肥皂买不着,很节省,一个人打,四个人沾着洗。

        结果洗到一半,根花又哒哒哒跑进来,“妈妈我听见坏人说话,说要让妈妈开不了饭馆。”

        卫孟喜一愣,赶紧把她带到里间,帘子拉起来,细细的问。原来小姑娘跟大部队走散后,钻进野刺丛里一直出不来,正巧听到严老三和刘红菊说的话。

        根花记性好,而且比一般孩子聪明,一听就知道是他们使坏,像背书似的把他们每一句话都背下来,卫孟喜一听还有啥不明白的?

        看来她是暂时冤枉那些过时小兵小将了,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严老三就是个诡计多端的小鬼!

        写匿名举报信,这办法很老土,但也很有效。

        好啊这严老三一家子,他们想让她连窝棚都住不上,那她也就不客气了。反正,卫孟喜就不是个吃素的,她有仇必报,而且是狠狠的报!

        根花其实有点惴惴不安,她生怕新妈妈会去找刘红菊干架,她知道妈妈脾气可爆啦。她在心里暗暗说,要是妈妈去打架,她就叫上卫东卫红和根宝去帮忙,打不过他们就分工合作,抱大腿的,抱手臂的,抓头发的,反正一定不能让妈妈吃亏。

        小姑娘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第二天,新妈妈没去干架。

        第三天,还是没去干架。

        第四天,依然没干架。

        第五天,她等啊等,都快忘记这回事的时候,妈妈依然没去干架。

        而第六天,等太阳快落山,卫孟喜这才拎着个菜篮子出门,走到刘红菊的饭馆前。他们随矿早,选了最好的位置,正对矿区后门,进进出出的人总是第一眼就能看见他们家小饭馆,占据了天然的优势地位。

        进店的不仅仅是煤矿工人,还有矿机关的职工和家属,有时候天热懒得做饭就来炒俩小菜,在店里吃或者饭盒端回家都行。

        当然,这只是一开始那段时间,刘红菊的手艺确实不差,有矿食堂大师傅做陪衬,她做的饭菜好吃,份量也足,自然是受欢迎的。可这人败就败在贪心,总以为自己悄无声息的用点不新鲜的食材,份量减少一点,油少放点,反正就只一丢丢,别人也看不出来。

        她这么搞,煤矿工人没多余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吃,可机关职工不一样,人家吃了两次亏就再不来了。

        再加上人懒,平时也不爱收拾打扫,饭桌板凳总是脏兮兮的,她不仅不反思自己,还赖煤矿工人的衣服把她板凳坐脏了。更别说厨房餐饮用具,洗碗都马马虎虎,讲究些的人看见都吃不下饭。

        卫孟喜上辈子开过八家饭店,对餐饮行业的小把戏了如指掌,也很替他们可惜。如果不是那么短视的话,现在也轮不着自己当后起之秀不是?

        “哟我猜这是谁呢,原来是小卫。”刘红菊系着块脏兮兮的围裙,阴阳怪气地说。

        卫孟喜进了小饭馆,看只有一桌客人,洗好的菜就随意放块大石头上,白菜上飞着几只黑色的小虫子,天热嘛,蚊虫本来就多,沾了水的更是它们最爱;大葱葱白黄了,葱叶上有黑斑;土豆也已经氧化得黑灰黑灰的,看着就没食欲。

        “怎么,还真想开饭馆,来偷师呐?”刘红菊放下勺子,在围裙上擦擦手,“那你可白来了,我这手艺是家传的,你就是叫我声娘也没用,学不到的。”

        严老三也在,正陪着客人点头哈腰,看来是有点来头的。

        卫孟喜也不说话,把她所有家什打量一遍,“这些菜倒是怪新鲜,哪儿买的,不便宜吧?”

        她声音挺大,唯一那一桌上的三个客人,都回头看过来。

        这时候,外貌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虽然卫孟喜穿着最普通的工人装,但身量高挑,腰背挺直,站那儿就像一棵水嫩的青葱,更别说她那本就漂亮的脸蛋,简直让人眼前一亮!

        三个男人虽然都不年轻了,但看美女嘛,谁会拒绝呢?

        真是讨厌!这个卫孟喜怎么就能走哪儿都是焦点!

        刘红菊气哼哼,但当着今天的贵客,又不敢表现出来,只顺着话头,傲气地挺起胸膛,“那是,这可是我每天早上去菜店买的,最新鲜的,价格也是最贵的,咱们做吃食的,就怕材料不新鲜。”

        “哪个菜店?我看着都不新鲜,肯定不是今天才买的。”

        “放你娘的狗屁!这三样全是我今儿早上买的,新鲜得不得了,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话!”刘红菊急了,一急就有点口不择言。

        严老三回头,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看见客人们也都看着她,桌上的大葱炒肉好像都不香了,她赶紧补救:“咱金水矿有几个菜店,不就前头利民国营菜店呗。”

        她必须毫不犹豫地扯谎,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犹豫,就会砸招牌。今儿来这三个可不是普通人,是矿上后勤处主任和保卫科科长,自己的小饭馆能开得这么明目张胆,多亏这些领导的打点,丈夫三请四请,不知请了多少次才把他们请到家。

        所以,每次领导来她都会拿出最新鲜的菜肉招待,结账的时候都只算成本价,甚至还一人送点三瓜俩枣的,这就是几尊大佛,得伺候好。

        卫孟喜早已摸清楚,这矿区目前还没有菜市场,只一个菜店,但菜店价格偏贵,职工家属们更宁愿买外头农民自己卖的,所以生意一直不怎么好,进的菜品也不多。

        卫孟喜大声道:“这可奇了怪了,我记得利民菜店今天没进大葱啊。”

        这种常见菜都没有,可以想见这生意是有多差。

        刘红菊心头一突,她都几年不上菜店买菜了,确实是拿不准今天到底有没有,但她脑袋转得快,知道顺坡下驴,一拍脑门,“哎哟瞧我这记性,大葱能搁几天,是昨天买的,我忘了,今儿买的是……是土豆。”

        因为土豆削出来的时间太久了,都灰了,她想要抢救一下嘛。

        可卫孟喜又大声道:“利民菜店今儿也没土豆,你这不是记性不好,是良心不好吧,拿几天前剩下的菜冒充新鲜菜高价卖别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刘红菊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这卫孟喜今儿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怕就是来找茬的吧!

        “你就说吧,你这三样菜里,有一个是新鲜的吗?”

        三个领导不知不觉已经放下筷子,满脸恼色。他们在厂里也是能跟着矿长吃小食堂的人,大食堂那更是随便打的,严老三请了好几次才请动他们出来,他婆姨居然用几天的剩菜招待他们,这不是明摆着不把他们放眼里吗?

        严老三生气,要搁平时,早几个大拳头砸过去了,可当着领导,还有人看热闹呢,他得忍住。

        刘红菊那个气哟,但她头脑还保持着清醒,觑着丈夫脸色,不能一错再错了,“白菜是昨天买的,对,白菜土豆大葱都是昨天买的,不会记错。”

        反正她就一口咬定昨儿的,昨儿到今儿,也不算剩菜,领导们应该不会再生气了,反正这三样都是能多放几天的菜,对吧?

        然而,卫孟喜的下一句又让她吐血了:“哎哟瞧我这记性,刚才说错了,大葱白菜今儿没有,可土豆是今儿有,昨儿没有,我秃噜嘴了,红菊姐你是不是记错了呀?”

        刘红菊本来就不识字,被她一会儿土豆一会儿白菜,一会儿今天一会儿明天的绕,又着急,脑袋都晕了,可越是急就越是被她绕,整个人已经开始眼冒金星了,直接开骂。

        管不了那么多了,必须把这找茬的死娘们骂走!

        而就是这种恼羞成怒的骂人,领导们哪还有不明白的?分明就是辩解不过就耍赖撒泼呢,这就是农村泼妇那一套!

        “难怪我就说这菜有股子怪味。”后勤处长狠狠摔下筷子。

        “我也觉着这肉是臭的,土豆丝吃着不对劲。”保卫科科长气哼哼地说,拿这种不知道多少天的剩菜给他们吃,是想让他们坏肚子吧?

        “对不住领导,对不住……”

        可光说对不住有个屁用啊,这请客有这么请的吗?他们能来窝棚区已经是给他面子了,这叫啥,给脸不要脸!

        严老三看赔礼道歉没用,可自家婆娘还在那儿叨逼叨,顿时一股气直冲脑门,捏起拳头就要砸她嘴上,让她闭嘴。

        卫孟喜压根不把刘红菊放眼里,这就是个可怜可恨的农村妇女,真正的坏种是严老三,所以一直注意着他呢。此时见他拳头砸过来,她一把拽开刘红菊,这女人蠢是蠢,但不至于杀人放火。

        严老三一拳打了个空,身子往前冲了冲,刘红菊坐地上哭爹喊娘,嘴里嚎着不活了啥啥的。

        卫孟喜走过去,凑到严老三耳边低声说:“我不仅知道你们的菜不新鲜,我还知道你们的菜哪儿来的,金水村大队部明晚又要放电影了,你们明儿又有新鲜菜了吧?”

        严老三本还骂骂咧咧的嘴,张得大大的,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你……你怎么知道……”

        这就是变相承认了,卫孟喜冷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连你们偷哪块地我都知道,那些土豆是被刨过的,一扒拉就知道,只要这么一举报,都不用写匿名信,我卫孟喜实名举报你们偷菜,那可是老百姓的生活根基,是民生,你们这种赤裸裸的挖社会主义墙脚的行为,你说会判几年?”

        严老三别的不懂,可挖社会主义墙脚他知道,那是要坐牢的,再加上他们本就是在投机倒把……而且每一次他都直接参与,要是婆娘胆小被公安一审讯一吓,那倒豆子似的撂了,他就是主谋,逃不脱的。

        刚开始开小饭馆的时候,刘红菊胆子小,也不愿搞偷鸡摸狗的事,是他经不住诱惑,总觉着无本买卖才香,硬是逼着她一起去偷的。

        刚开始,大集体的菜地是统一播种,统一管理,最后再统一批发给市里国营菜市场的,他们每天偷点,种的量多,社员们只偶尔看出来,但都以为是队上的二流子干的。

        大集体嘛,别的没有,就是集体荣誉感强,队里也睁只眼闭只眼,心说二流子家有八十岁老母,吃也就吃了,就当孝顺老人吧。

        可自从上个月,改革的春风吹到金水村后,在闹腾一年之后,大队终于彻底实施了包产到户。菜地被分成很多块,每家承包八分一亩的,家家户户都把能换钱的菜当命根子盯着。

        谁家少点啥,都要吵半天。

        “算上大集体时期,这三年整个金水村的损失,没五百也有三百了吧?”卫孟喜笑着,说的话却像魔鬼,“听说他们上个月刚抓到一个偷鸡贼,你听说了吗?”

        严老三额头冒汗,他当然知道。那小伙子就偷了一只小母鸡,拢共也就三块钱的损失,可金水村那帮刁民,他们自己的民兵队,直接就把人腿打折了。

        金水一带,民风彪悍那是古时候就传下来的,听说以前有人来当县令,这里的老百姓不喜欢,直接就把人从县衙赶出去的,就是皇帝老儿的钦差大臣来了也没用,照赶不误。

        他们偷了这么多年菜,也不是没被人看出来,每年都有社员发现东西少了,吵吵嚷嚷的,好几次还惊动了大队部,可他们每次偷的都不多,分散开来,东摘一个瓜西刨一个土豆的,社员们觉着东西少了也没想到是他们偷的。

        要是知道是外地人干的,他不敢想象,村民们会怎么对他。

        当即,腿一软,严老三就坐板凳上了。

        他就知道,这条疯狗今儿是有备而来,肯定手里捏着证据才来的!

        玩心理战,战略上蔑视,气势上压倒,再给一颗红枣,卫孟喜以前也没少玩儿。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就在严老三觉着今儿怕是要小命不保的时候,她忽然悠悠来了句——“也不是不可以过去,但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你说。”严老三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恨又害怕。

        “第一,亲自去把告我的匿名信撤回,不管你用什么理由……反正,我男人不可能一辈子当挖煤工人。”

        严老三有点怀疑,但他哥严明汉,昨儿确实是说过几句,陆广全因为立功,得了副矿长青眼,要把他调到勘测队去,搞不好还要恢复他以前的工资待遇,让他没事别轻易招惹他。

        他虽然接触不着矿上的管理层,但隐约听严明汉喝醉酒的时候说过,矿书记马上就要退休了,到时候矿务局不会委派书记,得从下头的矿长和三位副矿长中间选一个,而李矿和张副就是最热门人选。

        要张劲松真成了书记,那他们整书记要保的人,就有点不好看,所以得先按兵不动,至少等到下半年书记人选确定下来之后再说。

        卫孟喜不知道这些,但她根据那天张副对陆广全的态度推测,他应该算是暂时性的红人,撤销下放井下的决定已经在拟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名正言顺调回井上,那当年的下放决定就不该影响她盖窝棚。

        卫孟喜等不起,现在每天只进不出,孩子还抱怨饭不好吃,她真的很想尽快改善生活。

        金水村是地方村民小组,金水矿是归矿务局管的国有单位,两个完全没有任何辖属关系的单位,即使张副能出面协调,效果可能也不理想。

        但要是写举报信的人亲自撤销举报信,这就是简单的私人恩怨,好办多了。

        “可以,我答应,那第二个条件呢?”

        “从今往后不准再去偷菜,要是让我发现,我直接实名举报。”

        想想吧,农民们顶着烈日,冻着手脚,辛辛苦苦用汗水浇灌出来的菜,自己都舍不得吃得留着卖钱呢,他说偷就偷,不是一般可耻。这种人,要是没点约束,搞不好以后还会心痒痒。

        当然,如果这一次的教训还不够,以后他还是继续偷鸡摸狗的话,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卫孟喜绝对说到做到。

        严老三犹豫片刻,“那要是我都做到了,你又反悔去告我咋办?”如果是他,说不定就会这么干。

        反正证据在谁手里,谁就是爹呗。

        卫孟喜笑了,笑得十分灿烂,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没有选择,只能相信我。”

        是丢工作坐牢,还是断腿?或者是平安躲过一劫?严老三气得,一口黄牙差点咬碎,这个疯狗!

        走之前,卫孟喜给他下了最后通牒,“明天晚上之前,你要是没去撤销举报,那明天晚上,我就带上人证物证,在金水村大队部等你。”

        “你!”从来只有自己气人的严老三,生平第一次被人气到肚子疼,关键这还是个娘们。

        ***

        卫孟喜不管他是怎么腆着脸去撤销举报信的,反正她只看结果。知道他们偷菜好几天了,她一直在尾随他们,想要找证据,最好是抓个现行,直接一口气打趴下以绝后患不好吗?

        都说捉贼捉赃,可一连跟踪了好几天,她也没找到证据,在不确定严老三的后台会不会帮他出头的前提下,不能轻举妄动。

        证人倒是有一个,可根花太小了,说出来的话别人不一定信,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置身险地。

        对于严家一家,没有资本直接对峙的时候,还是得避其锋芒。她现在最要紧的是盖窝棚,他们太需要一个家了。

        四个大的每天要问十次,什么时候盖房子,什么时候回他们的家。桂花嫂子是很客气,收的房费也不贵,但寄人篱下终究是没安全感,孩子们每天争着洗碗扫地叠被子,其实就是在讨好桂花姨姨,生怕姨姨哪天不高兴,像菜花沟的爷爷奶奶一样赶走他们。

        卫孟喜心里酸得不像话,她的孩子,再也不要寄人篱下了!

        ***

        第二天下午,卫孟喜正在空地上盘点材料,看有没有丢失的,门口忽然来了两个人。

        “同志你好,请问卫孟喜同志在吗?”说话的是一个包着白头巾的中年男人,一把山羊胡配上汗津津的衣裳,卫孟喜有种莫名的熟悉。

        “我就是卫孟喜,你们是?”

        “卫孟喜同志你好,我是金水村书记高三羊,这是我们村的妇女主任刘红军。”

        这名字可真有特色啊,书记是三羊开泰,妇女主任跟以前朝阳公社的妇女主任名字还一模一样,当初自己能拿到钱还多亏她呢,这要说不是缘分卫孟喜都不信。

        她赶紧擦擦手,双手跟他们握上,这俩人上辈子她也打过几次交道,他们为人很公道,办事也很有人情味儿,有几次治安队抓到两家投机倒把的窝棚户,连矿上都不愿多管闲事,还是他俩去求情给放回来的。

        高三羊和刘红军也很意外,他们想象中的煤嫂应该是跟隔壁刘桂花或者刘红菊一样的,苍老,憔悴,愁苦,说不上三句话就哭天抹地“日子艰难”“孩子养不活”的,而不是眼前这个漂亮爽利的年轻人。

        年轻人穿着十分朴素,但难掩苗条的身段,一张鹅蛋脸上大眼睛水汪汪的,两根乌亮的大辫子垂在肩头,就跟去年来矿区文艺汇演的文工团女兵一样,漂亮!

        “小女同志你今年几岁了,这是你娃?”刘红军指着小呦呦,有点拿不准,这不像已婚农村妇女啊,跟申请书上的人好像对不上。

        小呦呦慢慢接触的人多了,胆子也大起来,不怕生了,看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她还调皮的做个鬼脸,躲妈妈怀里,看了会儿见奶奶没生气,她又捏起小爪子,吐出舌头,嘴里“呜呜”的叫。

        这是卫东教她的扮鬼脸,每次一这么扮,妈妈和哥哥姐姐们都一副“哎呀我被吓到了”“好怕怕”的模样,她就变成一只心满意足的小松鼠,得意的翘起小jio  jio。

        这不,刘红军倒是没怕,但被她奶凶奶凶的模样逗笑了,爱怜的摸了摸小卤蛋,“这娃底子不好,营养得跟上。”

        卫孟喜赶紧顺着话头,说自己之所以千里迢迢投奔丈夫,就是为了带娃看病,前头还有四个,还没上学,也不知道以后上学的问题咋整,这个是去年生的,自己刚二十二岁,别的本事没有,倒是在老家的时候经常做饭食,大家都说手艺还行。

        “所以你就想开个小饭馆?”高三羊的神情严肃起来,就连山羊胡也翘起来了。

        卫孟喜赶紧摇头,“违反政策的事咱不干,咱还有五个娃要养呢,就是因为饭食做得还行,要是有亲戚朋友来了,可以招待一下。”

        这话聪明人都能听出来,做啥她说了,但名声她不背。

        金水村每批准一个窝棚户,身上就要多一重风险,要是遇到那榆木脑袋的,还不得把他们卖得一干二净,卫孟喜的回答很是让他们满意。

        双方又东拉西扯聊了几句,主要是了解卫孟喜的家庭情况。窝棚户的身份很尴尬,矿上只管工人的户口,这个年代孩子户口偏又只能随妈,很多煤嫂和孩子的户口都还在老家,想落矿上不可能,落金水村吧,也很难。

        金水村靠山吃山,听说以前还能自己采煤的,金水矿在他们地盘上,每年都给大队部一部分分红,再加上搞点副业,只要不懒的村民,日子都好过。

        甚至比城里户口还好过,所以这里的户口也非常值钱,至今还没有落下一户外来户呢。

        这些情况卫孟喜上辈子都知道,也都经历过,所以对高三羊和刘红军有意无意露出的拒绝,她也表示理解并接受。

        双方相谈还算和谐,最后高三羊掏出一张盖了大队公章的同意通知书,卫孟喜的事就算彻底尘埃落定了。

        “高书记,刘主任,今儿就在我们家吃顿便饭吧?”

        俩人笑道:“等你以后盖起房子,能单独做饭的时候咱们保准来。”

        这就是聪明人说话,不用太明白了。卫孟喜恨不得把这好消息告诉陆广全,他搞不定的事她几下就搞定了,可专门跑了几趟,这家伙都神龙见首不见尾。

        ***

        听说她要盖窝棚,刘利民和同宿舍的几个老大哥都主动说要来帮忙,第二天还真天不亮就来到了。卫孟喜本来请了两名工人,预计是一个礼拜完工就搬家,可人手一下子充裕起来,工人预计两天就能完工。

        卫孟喜:“……”

        速度完全超出了她的预计,高兴!

        能早日住进属于自己的房子里,这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小呦呦的生日就在后天,本来她打算等盖完搬家以后再过的,心里终究有点不得劲,生日生日肯定得出生的日子才有意义啊,可现在,后天准能过上!

        窝棚的高度不高,宽度也不如普通民房,就是顶梁的柱子也不用太粗,石灰划线,地基打好,栽下柱子,椽子一排排铺过去,房子的框架就留出来了。

        普通窝棚没窗子,所以经常是门户大开才能通风散气,但卫孟喜买了最好的玻璃和木头,刘利民带来的人里还有木匠,大家一合计就留出两扇窗子。

        这群男人身强体壮,干活卖力,还胆大心细,卫孟喜都不知道该咋感谢他们了,给钱不收,只能在吃食上尽量怎么好怎么来。

        工人们干着活,她留几个孩子在跟前,端茶倒水递毛巾,嘴巴要甜,卫东那个社交牛杂症患者,直接就拜木匠叔叔为师,在那儿鞍前马后的。卫孟喜自己则去村民那儿买了几样最新鲜的小菜,外加一只肥圆圆的大公鸡。

        这年头,公鸡比母鸡便宜,一只也才五块多钱,再早早赶去菜店割三斤五花肉,伙食就齐活儿了。

        “哇哦!大公鸡!”几个小孩看见肥肥的大公鸡,脚都不会走路了。窝棚区虽然也有人偷偷养鸡,但顶多每家三两只,很少能养到这么大这么肥,那鸡冠红通通的跟快滴血似的,脚蹬子又长又铁,一看就是养了很久的。

        当然,公鸡不是今儿吃的,卫孟喜买菜回来的时候,房子已经盖好大半了,只剩窗玻璃还没安,屋顶防水层还没铺。她在公鸡脚上拴一根绳子,养在枇杷树下,开始借刘桂花家的锅灶做晌午。

        面条是买的面条机擀好的,过一下水,烫点儿豆芽韭菜,调点儿辣子蒜泥糖醋汁子,每人一碗,又酸又甜,吃得人打嗝。

        “嫂子你甭客气,咱们来帮忙是应该的。”刘利民其实还想再来一碗,但没好意思。

        卫孟喜围着围裙,端着大搪瓷盆,见谁的碗空了就给大大的加上一勺,“大家在外头讨生活都不容易,哪有应该不应该的啊。”

        小伙子红着脸,“这是真的,广全哥对咱们可好,最近他被借调到勘测队工作,咱们来帮一把是应该的。”

        其他工友也跟着说是应该的,还七嘴八舌说起陆广全的好来。

        “那年我出了安全事故,工资都快被扣光了,是广全大兄弟帮我找领导说情,我娘看病钱还是他主动借我的。”

        “还有那次我脚让煤块砸了,在井下动不了,是他把我背上来的,那一身的汗啊能从头淋到脚,我以为我再也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了……”

        “对对,你们还记得上次他为了咱们采煤队的头灯,跟灯房女同志讨说法的事吧?外头都传他不够男人,跟女同志斤斤计较,可要不是他据理力争把头灯换掉,当天咱们所有兄弟可能就上不来了。”

        别看头灯就只是个灯,可它的亮度、光照范围、松紧稳固度和蓄电量,事关煤矿工人的性命,灯房女工弄错了班次,所以配发错了头灯,陆广全发现后让工友们都不要下井,自己去跟女工交涉,所以才有了他“不是男人”“跟女人婆婆妈妈”的名声。

        卫孟喜就说呢,难怪她每次去灯房请带话,女工们都爱答不理的,原来是吵过架啊。

        但别的不说,这一次卫孟喜要站陆广全。无论干啥工作,安全是第一位,要是连工人安全都保障不了,那就是挖出金子钻石又有什么用?上辈子的几年后,金水矿就发生过一场事故,就是因为头灯佩戴错误引发的。

        虽然最后人是救出来了,但腿却断了。

        在窝棚区这段时间,卫孟喜已经听说了很多很多关于陆广全“抠瓢”的传闻,对别人斤斤计较的抠,对自己更抠,她也深有体会。

        但那些都是出自不相干人的嘴,是传闻,可信度是打了折扣的,她只听,不一定信。

        他的工友不一样,这是真正跟他朝夕相处的,甚至比妻子还了解他的人,他们说的不会有错,也不会添油加醋。

        “嫂子你甭听外头那些人说的,广全哥的人品是这个。”刘利民竖起大拇指。

        卫孟喜笑笑,人品应该是没问题,可抠门应该也是事实,不然怎么每顿只吃一个杂合面窝头呢?

        很快,窗玻璃安上,屋顶一铺,一压,钉子一钉,门一装,小房子就落成了。用的是最好的材料,造出来的房子除了高度,跟其它窝棚完全不一样。

        “妈妈那我睡哪儿?咱的炕呢?”

        卫东一直念着他要一个人占一个炕,可卫孟喜一看现在的架势,盘炕得好几天,只能先睡几天地铺了。

        “炕暖是暖,但窝棚透气性不好,我觉着最好还是打张木床。”盘炕的话一般是边盖房子边盘,因为火烟出口得先规划好,后期再盘的话会破坏房子整体性,窝棚的稳定性本来就不如普通民房。

        卫孟喜一想也是,但问题又来了,打床也得一两个月,还得请木工,到时候不还得额外的多花钱?

        “妈妈我也想要一张自己的床。”

        “妈妈,我们也想要。”

        就是小呦呦,也用乌溜溜的大眼睛,渴望地看着她。

        哪个孩子不想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呢?条件好的有房间,条件不行那也得有张小床吧?卫孟喜想起自己小时候在继父家,十岁之前一直都是跟着母亲和继父睡,他们睡床头,自己睡床尾,闻着继父的脚臭屁臭和汗臭味儿,不知做了多少噩梦。

        那几年,她做梦都是能拥有一张自己的小床。

        继妹谢依然只比她小几个月,却有一张松木床,还有一床小碎花的被子,她有一次趁家里没人,悄悄儿的躺上去,沾了下屁股,连被窝都不敢弄皱,结果还是被继妹发现了。

        结局自然是以她的认错和亲妈的责打告终,可她的童年好像也随着那张小床没了。

        自己吃过的苦,娃娃们不能再吃。卫孟喜当即牙一咬,“行,那我去问问有没有木工会打上下床,一人一张就一人一张。”

        四岁小孩的床嘛,如果只考虑睡这几年的话,也用不了多大,不占空间。

        “是咱们工人宿舍那样的上下床吗?”刘利民问着,就笑起来,“嫂子你忘了咱龚大哥是做啥的,他就是木匠啊,这样的架子床他给娃娃们打过的。”

        有个花白头发的老大哥嘿嘿笑着点头,原来这就是卫东同学叫的“师父”,窗户和门都是他安的。

        “弟媳妇放心,这架子床简单,只要木头准备好,一个礼拜我就能做出来。”还详细的询问了她的要求,长宽高各要多少,又比照着窝棚空间量了很久,最终把需要什么样的木材告诉她。

        卫孟喜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他们了,晚饭是满满一盆蒜苗回锅肉,还有几个素炒时令蔬菜,反正量大管饱。

        新盖的房子嘛,还潮湿,石灰味儿也重,卫孟喜继续又在刘桂花家住了一晚,开着门窗吹了一天一夜,第二晚才彻底搬进去。

        不过,睡之前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洗脚的时候卫孟喜找不着根宝了。她担心这孩子是不是又上山捡煤块了,他很懂事,总觉着妈妈做饭要烧煤,能多捡到一块,妈妈就能少花点钱。

        准备借手电筒的时候,隔壁枇杷树下传来鸡飞狗跳的声音。

        这是房子刚盖起来,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进贼了?

        卫孟喜警觉起来,手里拎着钢筋条,悄咪咪推开门,“谁?”

        “妈妈,是我。”

        “根宝怎么在这儿?”

        小家伙正抱着那只红嘟嘟长爪子的大公鸡呢,小脑袋挨着鸡脑袋,他们就是世上最好的朋友。

        “妈妈我可以跟好朋友睡觉吗?我的床分一半给它哟。”

        卫孟喜满头黑线,“不可以。”

        根宝还是很怕她的,想了想,“那……那我可以给它起个名字吗?”

        卫孟喜心头苦笑,小傻瓜你今晚起名字,明晚它就要进你肚子啦。


  (https://www.yqxsge.cc/html/20389/20389229/452353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yqxsge.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2.yqxs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