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洽谈生意街边遇
这老板见她一个年轻姑娘，开口却要和他谈生意，不由得心下讶异，又打量了她几眼。
行商多年，他也有几分眼力见，这姑娘浑身上下的衣着打扮算不上多奢华名贵，但却也齐整有致，周身气度更是不逊于那些名门闺秀，而且颇有自信把握的样子，倒不像是在空口唬人。况且她既说是有生意要谈，即便不成，先见一见也未尝不可。
这般想着，他开口道：“请姑娘随我来罢。”
陆晏清随着老板去了书肆的后屋中，老板客气地让她坐下，还让人给她奉上了茶水，态度礼节倒是周到。
“不知姑娘所言的生意，是为何事？”他确实想不到一个闺中少女能有什么生意来和他谈。
“老板这书肆，应当主要是面对那些读书人罢，尤其是科举相关的书卷。”
老板点点头，这是不少人都知道的事情。
“既是如此，何必局限于那些经文典籍。”陆晏清浅浅笑道，“何不干脆出售些更加时兴有效的科举资料呢？”
“姑娘指的是……？”
“比如今年新科状元所作诗文，还有对其的分析批注。”
说着，陆晏清拿出一本她昨日刚制成的盛顾言的诗文集子，上面还附了她对有些诗文的评注分析。
这便是她说与盛顾言的方法。那些人不是要说盛顾言诗文有问题吗？盛顾言一人辩驳了不算，难以自证清白，那不如让大家都来看看。
新科状元的诗文集，又有专门对其行文用笔的分析，可不是上佳的科举辅导资料，何愁那些读书人不来买？研究的多了，再加上有意附上的批注话语，自然会使他们对盛顾言的诗文有所评判，一时难以扭转。
有人想给盛顾言扣帽子，一个小小校书郎难以掀翻，但众多以读书为业的举子学生的眼光，再加上一个合适的机会呈到上面，自然能够澄清事实。
而且若是这一方法行得通，不止盛顾言，其他进士的诗文也可寻来一同发行，包括陆定安那本文集。
这老板拿起陆晏清递来的诗文集子，翻了几页，入眼是字迹工整的诗文，以及一旁用小楷书写的注疏分析，心下也已有数。
如果真如这位姑娘所言，这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商机，对那些渴望中第的举子来说，这无异于一份参考宝典。
齐朝并无文章专属这一说法，相反，士人往往乐意让自己的诗文在外流传，以传播自己的才华美名。从前并不是没有人想过整理当朝进士的文章出售，然而一来，搜集一个人的诗文并非易事，二来，若只有诗文却对那些读书人也无多少帮助，他们口耳相传也能听到他人不少诗作。
这本集子却不仅将诗文搜集成册，还附上了对众人理解极有帮助的批注，想来不少人会乐意购买。只是，这样的东西，是她一个年轻姑娘能够拿出来的吗？
这老板手指摩挲着手中的书页，看向陆晏清的眼光中难免带了几分探究之色：“姑娘这东西确实是巧思，只是不知出于何人手下？”
陆晏清早已料到有这番怀疑，已经想好说辞，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不瞒老板您说，这是小女兄长所整理注写。”
“家兄曾以科考为志，然而屡试不第，想来无缘此途，却觉得自己从前所费精力不便白白浪费，不如整理注疏这些诗文，造福后来学子。”
说完，陆晏清又垂下眼眸叹了口气：“家兄前些日子不幸折了腿脚，尊长年迈，只好由小女子出面来行商谈一事。”
这番说辞倒是可以理解，又见陆晏清不过是个青春少女的年纪，面上真诚中带有几分切实的无奈，老板心中的几分怀疑便也打消了。
“老板若觉得可行，小女便将这集子寄托在您这里代为售卖。”陆晏清将话题扯回来，“就当是我双方合作。”
老板沉思片刻，还是认可了这东西的利益，谈下这笔生意对他并无害处：“姑娘这合作倒是可行，却不知分成一事，姑娘意下如何？”说完抬眸看向陆晏清。
“老板是爽快人，七三分成，您觉得可行？”陆晏清明白这就是可谈的意思，“况且若是这集子卖得好，此后还会有旁人的诗文整理出来，也可托予您售卖。”
这就是要长期合作了，这老板思索片刻，觉得陆晏清所提尚且合理，左右诗文由对方提供，他们不过是给出一个渠道进行出售而已，三成利润也在他接受范围之内。
于是便点头道：“并无异议，鄙人姓孙，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姓陆。”陆晏清对今日的结果还是较为满意的，看向面前她拿来的集子，“这集子便留在孙老板处，由您处理先行售卖罢。”在经商售书一事上，孙老板自然比她更为擅长。
“这样也可，先宣传一番，再让人抄了书来出售便是。”孙老板应道，一些生活困窘的书生常在他这里抄书为生。
“那就有劳您安排了。”陆晏清笑了笑，站起身来朝外道，“只是还请您尽快，若是生意尚可，我每月十日会来此处找您，您若是有事也可传信至聚海胡同。”这也是盛顾言找的地方，说是他一位同年的地方，至于昌陵侯府当然是不便暴露。
“陆姑娘放心罢，我这含章书肆经营了有些年头了，您大可放心。”孙老板也起身，将陆晏清送至门外。
谈完这桩合作，陆晏清对自己的计划还是有些信心的，总比那人原先想的直接跑去揭穿对方要更为稳妥可行。
说来，她倒也许久没有出府，如今也无旁的事情，不如在外面逛逛再回去。
大概是有段时间没逛过街市，看着街上的商铺小贩竟也觉得新鲜起来。
陆晏清在那摊位前随意看着，不外乎是些首饰玩意，她正看到一条手串，脑子里一下子跳进来先前故意在街上买首饰引起邵斐注意的事情。摩挲了两下手中的珠串，陆晏清还是摇摇头将其放下，上回邵斐好像把那手串拿给她了？她却不记得自己放到哪了，总之是没用过的。
陆晏清再往前走着，正好看到那街角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竟一下子勾起她从前的回忆。从前在台州还算安定的那几年，母亲爱吃糖葫芦，父亲每每从街上回来便会给她带上一串。
然而陆晏清却嫌山楂太酸，相比之下，她更喜欢那些橘子之类的水果。
“老板，一串橘子多少钱？”
“五文钱。”
“那给我拿一串吧。”
“好嘞。”那小贩迅速拔下一串橘子，拿油纸裹好递给她。
陆晏清刚要付钱，却猛地顿住，她在腰间摩挲了一番，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她没带荷包。
往常出门都由弄墨付钱，她便也没有带荷包的习惯，然而今日弄墨没跟着她出来，这就意味着她现在掏不出钱来买东西。
好不容易出门一趟，竟然被五文钱的糖葫芦难住。
陆晏清不禁想，她现在去含章书肆问孙老板借五文钱还来得及吗？
心思轮转几番，陆晏清只好先拔下自己头上的珠花：“实在抱歉，今日出门走得急，没带荷包……”
然而没等她说完，却见一人递了块碎银子给那小贩，温声道：“我替这位姑娘付了罢。”
陆晏清顺声转头，所见竟是那位和她仅有一面之缘的英国公世子乔鹤远。
这算什么，好心相助，还是仗义疏财？即便要付钱，这人给的未免也过多了。
果然，那小贩喜笑颜开地接过那碎银子，利落地把裹好的橘子串递给陆晏清。
陆晏清这会当然不能说她不要，只好接过来朝对方道谢。
“陆姑娘客气，却不知陆姑娘竟喜欢这些街头小吃？”乔鹤远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虽然乔鹤远待她和颜悦色，陆晏清却不知为何对这人没什么好观感，但承了对方的好意，她也不好直接开口赶他走，意思性地扯了扯嘴角：“不过想尝个新鲜罢了。”手里拿着那串橘子，一时也不好意思下口。
“今日倒是巧，正好在街上遇见乔世子。”被这人这么一掺和，她已经失了那些逛街的心思，然而问题是，对方怎会白日出现在这街头？就她了解，乔鹤远应当有官职在身，听闻似乎在大理寺任职。
“是了，没想到正巧遇见陆姑娘。”乔鹤远像是没听出她的疑问，没接她的话茬。
陆晏清倒也不指望真能从对方口中套出点什么来，刚要和对方敷衍两句告辞，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方走来。
她迈出的脚步不由得迟疑了下，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那人却已走到自己面前，依次扫过两人：“乔世子，表妹，今日怎一同遇见两位？”
邵斐的眼神掠过乔鹤远，盯着陆晏清说道。
陆晏清脑子迅速转了一圈，得益于她的记性，她竟还记得这条街正好在对方的管辖范围内。
“只是碰巧偶遇而已，多亏乔世子出手相助，一解囊中羞涩。”
类似偶遇的话语在邵斐面前已经说过许多次，陆晏清这次说得却格外真诚，如今她对邵斐已没什么意思，然而相比之下，她更不想和这位英国公世子打交道。
邵斐却也没问乔鹤远究竟帮她买了什么，只是朝那人淡淡开口道：“多谢乔世子好意，昌陵侯府还不曾缺这点银钱，世子差人来府上取便是。”
乔鹤远看着面前的邵斐，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原也没几两银子的事，也不必计较。”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陆晏清身上。
陆晏清垂下眼眸，邵斐却直接开口道：“是我这表妹劳乔世子烦心了，既是偶遇，想来乔世子还有旁的要事处理，便不叨扰世子了。”
说完，邵斐似欲转身，却顿住脚步，朝一旁的陆晏清看来。
陆晏清立刻会意，朝乔鹤远丢下一句告辞便快步走到邵斐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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