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回家的路上三人都心事重重。
叶初在心里计划着回去就马上调制好“忘忧”，明天一大早就给婆婆送过去，赵序则觉得那实在不是个适合开酒馆的地方，而江允川则用余光观察着叶初的神色，见她已不似早晨出发时的沮丧。
于是他朝着赵序的方向无声地摇了摇头，赵序轻轻地叹了口气，觉得叶姑娘实在心善。
回家后，叶初一直待到天黑才出了房门，家里的条件实在简陋，工具也不齐全，最后将仅剩的清归全部用完，才调出自己满意的味道。
调好后，叶初小心翼翼地将酒水装到瓶中，准备明天一早就送过去。
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觉得浑身腰酸背痛。她站起身，准备出门活动一下，顺便喝点水。
没想到刚走出房门，她就愣住了。
屋内烛光点点，江允川杵着头看向门外，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你忙完了？”旁边的赵序像小鸡啄米一般打着瞌睡，听到江允川的声音，连忙直起身抹了一把嘴角。
而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几个倒扣的碗，赵序似是困极，快速眨了眨眼睛，将碗一一掀开。
叶初这才发现里面都是热腾腾的饭菜，还有她爱吃的鱼。她刚坐下，江允川就将鱼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动筷。
她抬头看向江允川，对方神色自然地为她挑着鱼刺，动作熟练而优雅。
烛光在他脸上泛起一层朦胧的光，温润而又美好。
挑好后，江允川将鱼肉放到她碗里，叶初对上他的眼睛，对方的眼球上还有血丝，神色却温柔无比，想必是因为这几天跟着她四处奔波找铺子的事吧。
不知为何，叶初突然有些鼻酸，她吸了吸鼻子，刚低下头眼泪就砸到了碗里。
刚穿越过来时，她无措且孤独，但很快便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因为她在另一个世界也总是孤身一人。但她从未想过，自己缺失的却在这个时空得到了圆满。
不知从何时起，她每次回家从尽量拖延，到欣喜雀跃和满怀期待。因为她知道有人在等她回家，起初江允川说想做她的助手时，她十分讶异，所以也曾有过防备之心，想着他不日便会觉得无趣而离开。
但随着他待的时间越来越久，帮助她赶走无赖亲戚，帮助她收割高粱，总是尊重她的意见，从不质疑她的决定，甚至还借她银子帮助她开酒馆，她已经习惯身边有他的存在。
就像天上的月亮，你可能不会时时看到它，但月光有一刻照到你身上，你便有了期待。
随着叶初鼻头越来越红，眼尾也氲起红霞。突然一双手压到她后脑勺上，轻轻地摸了摸，对方没说任何言语，可温暖却从手心传输过来。
她越哭越大声，像是一直以来的情绪终于被人接住。
正在往嘴里塞肉的赵序，瞬间呆住了，这是又被鱼好吃哭了？
可怜的叶姑娘，他将自己刚刚趁公子不注意，偷夹到的鱼肉放到叶初碗里，“还你，还你，别哭了，啊。”
江允川却只是盯着叶初的发旋，一言不发，只是手上动作没停。
叶初看着碗里的鱼肉抽泣，“我我觉得我欠你们好多。”他们本不必这样做的，更没有义务为她付出什么。
“你确实欠我们。”江允川突然说道。“但同时我们也欠你。”
叶初抬头看向他。
“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互相亏欠，才有了亲密无间的关系，若彼此什么都不亏欠，算的那样清的话，和街上的路人又有什么分别。”
“所以我们要互相亏欠。”
江允川声音淡淡，如同细雨敲击在瓦片上。
叶初呆愣愣的，脑子一时有些发懵。
“叶姑娘，我也有话说。”赵序突然说道。
他伸出手指了指她的碗，“再不吃鱼肉凉了就不好吃了，而且你鼻涕要掉碗里了。”
叶初：“”
她脸顿时红得跟熟透了的番茄似的，然后起身跑走了。
江允川瞪他一眼，赵序有些委屈，小声道：“我每天去酒楼买鱼，一去一返，鞋子都要磨破了，所以这条鱼约等于我几分之一鞋子。”
赵序还在掰着手指算着，江允川也起身走了，他忙叫道：“公子你也不吃了，浪费还得加一分亏损！”
第二天一早，叶初天还未亮就走出了家门，却发现门边早已立着两道人影。
“早啊，叶姑娘。”赵序打着哈切道，公子真是料事如神，竟然猜到叶初不会打扰他们，独自前去送酒。
江允川靠在门边闭目养神，听见她出来，立马睁开了眼睛，然后微微挑眉，“偷偷去，不仗义。”
叶初本不想麻烦他们，打算独自前去送完药酒后，再给他们带包子回来，却没想到他们早已预判。
“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她拎起手里的瓶子，示意他们她很快回来。
赵序瞄了一眼江允川的神色，心中了然。
他笑道：“不行，我们要一起去，你不知道我喜欢什么馅的包子。”
“那你告诉我，我记下来。”
赵序已经大步向前，“拿回来都冷了，我要吃滚烫的，最好是刚蒸好就能放进嘴巴里那种。”
叶初：“”
这样真的不会得食管癌吗？
眼看赵序已经走远，她连忙转头对江允川说：“那你就别去了，回去再睡一会吧，你”
她还未说完，江允川已经冲了出去，“我也喜欢吃滚烫的包子。”
叶初：“”
她再一次开始震惊，怎么都喜欢吃滚烫的包子，所以她现在改行开个包子店还来得及吗？
江允川微微侧头用余光看到叶初跟了上来，他逐渐放慢脚步，和她并行。
他早已料到，叶初定然不想再麻烦他们，所以会提前去。这本是小事，可是前几日宋掌柜还派人跟踪过叶初，再加上无人愿意租铺子给他们，这背后不知动了多少手脚，还不知他还会做出什么小人行径，所以让叶初独自出行他实在不放心。
他本想悄悄跟在叶初后面，确保她安全即可，没想到赵序瞬间窜起，嚷着什么要同生共死。
刚走到巷口，叶初不知为何觉得心跳突然加快，有种不安的感觉。
她三步并作两步穿过巷子，来到林清家门口。
不祥的预感在看到大门两侧挂的白灯笼时，到达了顶峰。
叶初突然有些呼吸不过来，她连忙叩门。江允川和赵序紧跟其后，看到灯笼时也有些不敢相信。
怎会如此，明明昨天对方还？
良久，门终于开了条缝隙，林清顶着一双桃子眼看向门外的人，待看清来人后，她迅速拉开大门，然后冲出来不管不顾地抱着叶初嚎啕大哭起来。
叶初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楚，忍不住眼圈红了一转。失去至亲的滋味，她比谁都明白。
高中时从小一直照顾她的外婆去世，得知这个消息时，刚开始叶初感觉不到难过，可是等回老家看到那件还没织完的毛衣，突然暂停的电视，她突然觉得心里好像漏风般，疼得控制不住。
以至于有一段时间，吃饭时都是拌着眼泪下咽。
叶初叹了口气，左手轻轻拍着林清的背，右手将她用力抱紧。
“怎么会”林清缓过情绪后，吸着鼻子请他们进去，赵序觉得昨日对方状态虽不佳但真没想到，可能是回光返照吧。
他看向叶初，老婆婆这是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叶姑娘了。
接下来的时日，他们三人都竭力帮助林清处理婆婆的后事，有了叶初三人的帮助，林清总算不像刚开始那么无措，情绪也渐渐平稳下来。
叶初甚至拿出一部分准备开酒馆的钱帮助林清，林清再一次红了眼眶，眼泪不住地滚落。
待彻底处理好时，四个人都瘦了一圈。
“林姑娘，你先休息吧，我们改日再过来看你。”眼下实在不是个适合谈论酒馆的时机，等林清缓一阵子再过来吧，叶初刚准备走，林清却突然开口。
“叶姑娘，谢谢你们这段时日的帮助，大恩不言谢，既然母亲已经承诺过以后这院落给您开酒馆，我自然也愿意跟着你，你是一个好人”说着她又要开始哭。
叶初连忙摆手，这怎么听着像渣男语录似的，“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后天怎么样？”林清擦了擦眼泪，正色道。
“什么？”
“后天您过来看看怎么改造院子适合开酒馆，明天我先收拾整理一下。”
“林姑娘，其实”叶初想说不用这么赶的，何况她才经历过丧母的悲痛。
“母亲说过人可以伤心但不能一直伤心，人总得向前看不是？”
叶初看着林清，泪水将她的眸子浸润得越发明亮，叶初点了点头，也好，找点事做忙起来可能就不会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
正当她准备礼貌告别时。
“叶姑娘，其实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林清的表情突然有些小心翼翼，“我能不叫你叶姑娘了吗？”
“自然可以。”
“我的意思是，我能不能将你视作家人，”她逐渐低下了头，“我已经彻底没有什么牵挂之人了。”
就当她以为叶初会拒绝她时。
“我，你，还有他们，都是家人。”
叶初忽然笑了起来，她怎么没想到呢？其实江允川和赵序给她的正是家的感觉。
牵挂，陪伴，无条件支持，保护不都是家人才会做的事吗？
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赵序傻眼了，他看向江允川，公子想要的不是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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