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真相
姜初霁走在晚风中。
夏夜，其实是有些凉薄的，比如花丛上的露水可以感受到对于柔嫩的侵袭，再比如月亮弯着眉梢，但是冰冷的脸颊看着人间百态，尤其是树荫下，没有灯光的地方，寒意很容易袭上心头。
垃圾桶，就在梧桐树的边上，树荫底下。
姜初霁走过去，四下里已经没有人了，校园里空荡荡的，因为是对外公开的美食节，校园里的保安并没有开始赶人。
她缓缓蹲下来，伸出手，白皙而修长的手腕，在月光下仿佛是千百年前的仕女图中一般，动作柔和而温暖，伴随着皎洁的月光，仿佛是作画或者刺绣一般，用尽心里，认真相待。
丑橘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猫的眼睛一动不动注视这她，带着几分怜悯，看着她把垃圾箱里的垃圾拨开，找到那个粉红色的纸盒子，她颤抖着手，如获至宝。
姜初霁的脸颊有些不正常的微醺，仿佛是发烧一般，捧着那个纸盒子，缓缓打开，里面的章鱼小丸子已经凉了。
依稀可以闻到本应该诱人的香味，但是冷了许久，带着一股油的味道，丑橘都不像尝试，它瞪大眼睛，“喵——”
她在做什么？
没有了签儿，姜初霁直接用手捏住一个小丸子，放进嘴里，她的嘴唇轻轻嚼着，很认真地品尝，对，那个词叫做品尝。
她没一口咬下去，都很虔诚。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是洒在恒河和泰姬陵上一般，带着一股子令人不可直视的圣洁，明明她在吃垃圾堆里找出的食物，怎么好像她在吃着世界顶级的美味佳肴？
“真的，很好吃啊，谢谢你……宗岱。”姜初霁呢喃着说出这句话，她的泪水已经挂满了脸颊。
丑橘仿佛叹了一口气，“喵——”叫了一声。
一双温暖的手臂抱住了姜初霁，她缓缓抬头，泪眼婆娑中看见潘朵安慰她的脸庞，“你，怎么来了？”
潘朵坐在她的边上，也不怕脏，轻轻伸手擦掉她的眼泪，“不哭啦，初霁哭起来也这么好看，我们还要不要活啦？”
姜初霁忍俊不禁，一旁的齐强捶了一下梧桐树，“这算什么嘛？这个陈乾真不是东西！”
“你们刚才都看见了？”姜初霁的泪水开闸一般涌出来，“我，我该怎么办？宗岱肯定恨死我了吧……”
潘朵笑着摸摸她的长发，“明天和他说清楚，不就好了？”
“我伤了他的心。”姜初霁一字一顿道，“他看上去坚强得很，实际上就跟孩子一样，真的，他肯定对我死心了。”
潘朵笑逐颜开，“你喜欢他？”
姜初霁羞赧一笑，“大概吧。”
潘朵逐渐消失了笑容，颇为感慨，“喜欢一个人就告诉他啊，为什么要自己憋着呢？”
“我——”
潘朵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边，指着一旁的溪水，“你知道这条小溪死过人吗？”
姜初霁瞪大眼睛。
“以前有个小姑娘，说来和我是本家，也是姓潘，她有个男朋友但是把她给绿了，她一时想不开，也不敢和任何人说，心中抑郁就跳水里自杀了。”潘朵耸耸肩，语气颇为嘲弄，“你说这不是傻吗？”
姜初霁看着淙淙的溪水，若有所思，“所以……”
“所以，你想什么就去告诉他啊，一个人想着想着万一也抑郁了怎么办？”潘朵耸耸肩，笑容又一次洋溢起来，她抱着姜初霁的胳膊，“初霁，明天就是初选了，你说我们能不能通过啊？”
“肯定可以啊，你们进步特别大！”
潘朵和齐强笑了起来，两人互相击掌，不约而同道，“听初霁的！”
丑橘扭过头，盯着自己的影子，喵了一声，仰起头望着宇宙中的浩瀚星辰，星云仿佛是上帝的颜料盘被打翻，在它的瞳孔中，黑色的天空满是色彩，又喵了一声，陷入了沉思。
第十一届英语戏剧表演比赛的初选现场。
所有报名的班级都在场，每个年级只选出一个代表队，竞争相当激烈。
姜初霁坐在报告厅后排，她看着自己班上的表演，不由露出了笑容，孟真摸摸她的脑门，“没发烧啊？怎么，听说你昨天把宗少爷给的小丸子扔垃圾桶了？”
姜初霁装作没听到，继续鼓掌。
“喂，和你说话呢。”孟真推推她，神秘兮兮道，“后来你怎么睡在学校了？怎么回事？”
姜初霁解释道，“我有点困了，也不想回去打扰姜夫人了，就在教室里眯了一晚上。”
孟真瞪大眼睛，抱住她的胳膊，“我的初霁啊，你知道你昨天在什么地方睡的？”
“怎么了，好像是六楼的自习室吧？”姜初霁不以为然。
孟真差点尖叫出来，“我以为他们忽悠我的，你真的在6104睡了一晚上？”
姜初霁奇道，“怎么你比我还清楚呢？”
“不是啊，宝贝，你知道6104以前死过人吗？”孟真挥挥手，难以置信地告诉她，“我就说，你要是知道了，哪里敢去那里睡觉啊！”
姜初霁奇道，“死人？死什么人？”
孟真小心翼翼环视四周，确保没有人看她们，这才开口解释，“以前啊，有个姓潘的女学生——”
姜初霁抬起手，打断她，“被男朋友绿了，自杀了，对吧？”
孟真疑惑道，“初霁你蒙我呢？你这不知道吗？”
“那姓潘的女生不是死在咱这池塘里了吗？”姜初霁想起来昨天晚上潘朵给她说得八卦。
孟真一拍大腿，“没错！但是啊，你这信息有局限性，你听我说啊。”
“事实证明，那潘同学的男朋友压根没有出轨过，人家就是请问心理学系的同学，问问怎么帮助自家女朋友解决抑郁症的毛病，谁知道被这小姑娘给误会了。”
姜初霁张开嘴，有些惊讶，她万万没想到还有这层在里面。
孟真颇为惋惜，“这不好了，那个男生还是个痴情的，第二天就从6104跳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学校花了好大钱阻止了新闻晚报写这件事。”
姜初霁瞪大眼睛，“这么惨的吗？”
“所以说啊，你居然敢在里面睡觉？”孟真拍拍她。
姜初霁坐在那里，心中不由一阵庆幸，幸好昨天和他们散了，自己困得厉害，直接上去就睡着了，不过昨天怎么就挑中了那间空教室呢？
“下面有请我们最后一个班级，大家掌声欢迎！”报幕人笑容洋溢。
姜初霁托着腮，跟着鼓起掌来，等到台上出现表演者，她愣住了。
怎么回事？
这些人是谁？齐强和潘朵他们呢？到哪里去了？
“孟真，这是最后一组了吗？是不是还漏了一组？”
孟真疑惑地看着她，“没有啊，这就是最后的呀。”
姜初霁皱皱眉，“不是的，还有一组是跨班级组织的，有五个来自不一样班级的学生，他们自发组织的表演……”
孟真摇摇头，忍俊不禁，“哪里有跨班级的队伍呀？这就是以班级为单位呀……等等初霁，你为什么一只说还有一队呢？”
“齐强、潘朵……你们都到哪里去了？”姜初霁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班长石进一回头，疑惑地沉思道，“齐强？这不是从6104跳楼那个吗？”
姜初霁背后发凉，“什么？”
这不可能。
杨乐乐犹豫了半晌，悄悄道，“潘朵和我一个小学，她跳河自杀了，初霁你怎么知道她名字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大家。”
“我没事。”
姜初霁抬起头，耳边宛如春雷炸响，台上已经结束了所有的表演，她坐在台下，抿着嘴，仿佛是老僧入定，所以这些日子她都在和鬼打交道吗？
空荡荡的礼堂里，大部分人都已经散去了。
姜初霁一步一步，走到舞台最前面的一排座位，坐在那里，看着无人的舞台陷入沉思。
“初霁，我们来啦！”
“咦，大家人呢？”
“不管啦，初霁，要给我们加油哦！”
“超级英雄互助联盟”的节目登上了舞台，明明已经落下的帷幕，缓缓拉开，姜初霁看着台上的五个人，他们的英语口语已经练得非常娴熟了，她不由泪水充满了眼眶。
“怎么样呀？初霁，我们表现不错吧？没有给你丢人吧？”
“等我们拿了第一名，要在奖状上写上初霁的名字，title就是指导老师！”
姜初霁的泪水“啪嗒”落在地板上，她慢慢抬起手，鼓起掌来。
“大家……都很棒……一定可以拿到第一名的。”
姜初霁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她不敢去看舞台上的五个同伴，他们已经从台上下来，拥挤着跑过来，展开双臂要拥抱她，忽然，他们停住了脚步仰起头，齐刷刷看着面前的窗帘。
不知道是谁拉开了红色的天鹅绒窗帘，阳光从落地窗外洒了进来，透过梧桐树的枝杈，斑驳了时间，洒在礼堂的地面上，星星点点，带着温暖的日光的味道。
潘朵哭了出来，“初霁，能不能把窗帘拉上？”
“我怕……”
姜初霁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丑橘猫站在阳光中间，仰起头看着她，阳光洒在它的眼睛里，瞳孔收缩成为细线，忽然它开口了。
“你确定要过去吗？”
姜初霁挺直了脊背，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口吐人言的丑橘。
“他们都是死人。”
还有什么比面前的事情更令人张目结舌的吗？一只猫开口说话了，阻止她去见一群幽灵？
姜初霁生命里的琴弦仿佛被拨动，她笑了一下，蹲下身，抱住了丑橘。
“谢谢你，但是我是他们的指导老师呢，我怎么能不过去？”
丑橘抬起头，警告她，“鬼是会害人的，你会死。”
姜初霁摇摇头，越过猫咪，走到窗边，伸手拉住了窗帘，猛地用力，窗外的阳光再一次被隔离开，室内只有灯光可以照明，原本分隔开姜初霁和五人的阳光屏障消失了。
眼看着潘朵等人一步一步靠近，姜初霁笑着张开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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