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会所
关婧海做事情，别人挑不出一个错字。
比如她关心自己女儿，也会顺带关心一下姜初霁。
比如自己女儿住的房间在二楼，姜初霁的也在二楼。
看上去，一碗水端得平，实则倾斜得厉害。
二楼的耳房，四四方方的空间，大约是姜涵碧的房间三分之一大小，一张床，一张书桌，东西少的可怜，最近才加进来的衣服被放进了壁橱里，关婧海派秘书去百货商场给她买的，都是些时髦的少女时装，虽然比不上姜涵碧动辄上万的便服，也是姜初霁以前过生日才能得到的，关婧海这方面从不吝啬。
但是，六点钟，晚饭过后，两人最大的差距就出现了。
姜涵碧作为尖子生申请了免上晚自习，可以待在家里，跟着母亲学习如何画水粉画，有江浙省有名的小提琴家给她一对一辅导，从周一到周五的晚上，姜涵碧足不出户，安排了小提琴、水粉画、芭蕾舞、国际象棋、英语不同的课程。
姜初霁一次偶然得知，光是一次英语私教课程就要888元，令人咂舌。关婧海一次给姜涵碧报了一年的课，每周一次，雷打不动，姜初霁只觉得她们真有钱。
六点钟，黄铜西洋钟敲响。
姜初霁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校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衣架上，换上一身白色的t恤，牛仔裤，扎了个马尾辫，背上已经掉色的水洗蓝书包，走出门去。
姜涵碧手里捧着国际象棋，笑道，“又出去打工？”
姜初霁点点头，手里的鞋拔放回架子上，一双穿旧的黑色耐克运动鞋上，白色的勾还是很崭新，姜初霁很爱惜这双鞋，这是爸爸送她的生日礼物。
也是爸爸陪她过得最后一个生日。
“我妈给你买了阿迪达斯你不穿，非要穿这破的，人贱啊还真是有趣……”姜涵碧一撩头发，摇摇头，走进了书房。
姜初霁推开大门，夏日的傍晚凉风习习，瑶州入夜了就会有些寒凉，她刚来姜家的时候，关婧海把她的那些旧衣服全扔了，只买了夏季的短袖，此刻一件t恤太单薄了。
姜初霁从公交车上下来，仰起头，看着面前无比恢弘的高档会所，金色的三个大字：兰桂坊。
兰桂坊前停了无数的豪车，比如奔驰跑车，兰博基尼，玛莎拉蒂，最拉风的属刚开过来的一辆法拉利，流畅的线条宛若性感的美女，银灰色的外观配上耀眼的车灯，剪刀门向上打开，一条大长腿迈出来，接着是摘下墨镜的帅哥，嘴角挂着笑，一双桃花眼看着车内，颇为无奈，“山代小外甥，出来吧。”
宗岱坐在后排，手里握着瓶矿泉水，侧过头，厌恶地望着窗外，“小舅，我不感兴趣。”
陆连灼挑眉，探头进来看着他，玩味道：“你感兴趣什么我还不知道？那个姜初霁记得不？你给我照片那个，喏，小舅给你查到了，你来不来，不来就算了啊！”
宗岱听到这名字，不情愿地跟着下了车，一声口哨声响起来，宗岱恶狠狠看过去，吓得那位女郎花容失色。
“要温柔。”陆连灼啧啧两声，捏捏他的脸，“这也不怪人家盯着你花痴，悄悄你这脸，一个字帅啊，小舅要是年轻个五岁，也不比……”
宗岱面无表情，“小舅，反派死于话多。”
“说谁呢？”陆连灼咳嗽一声，拍了一巴掌他的头，拉开衣袖看了眼自己的百达翡丽，“时间差不多了，你盯着后门，仔细看。”
宗岱抬眼望过去，黑压压一片，灯光照耀下，鸟也没有一个。
陆连灼语重心长道，“那姑娘吧，长的是真仙，小舅我阅女无数，咳咳，偏题了，但是吧她的人品有点不好……我知道你不信，你看——”
陆连灼其实有些怕自己的这个小外甥受伤的，特意来早了些，给他个缓冲。
宗岱愣住了，眼前那个扎着马尾辫背着书包的姑娘，伸手推开了兰桂坊的后门，她纤细苗条的身姿，还有那惊鸿一瞥的侧脸，这特么不是姜初霁，还能是谁？
陆连灼摇摇头，“白天的小仙女，晚上的陪酒女啊……喂，山代你去哪里？”
宗岱已经跟了上去，他停住脚步，回头，眼睛中有冷冷的光闪过，“小舅，她不是那样的女孩。”
陆连灼反倒不解释，讥笑道，“你的眼睛不会骗人吧？大晚上的到兰桂坊，走后门的不是小姐是什么？哦还有脱衣舞娘？”
宗岱转头就走，“她不是。”
陆连灼三步并作两步，挑眉道，“现在想进去了？刚才谁说不感兴趣来着？要走就走正门，正大光明进去找人，不然别说你是我陆大少爷的外甥！”
宗岱顿住脚步，转头走向了灯火辉煌的正厅。
走进金色的回旋楼梯，手执粉色的羽毛，穿着比基尼的女郎朝他露出笑容，黑色的脱衣舞娘甩掉一件bra，对他送上香吻一枚，陆连灼深呼吸，“多么怀念的味道啊！山代弟弟，好酒好姑娘随你选，今天小舅埋单了！”
陆连灼手里夹着一张百元毛爷爷，桃花眼一笑，一头锃亮短发的领班走了过来，一鞠躬，抹正领夹“陆爷，大驾光临。”
陆连灼打断他，粉色的钞票塞进他的口袋里，竖起一根手指，“停，这位是今儿主角，宗少爷。人家里可比我权势大了去了，好好伺候着，大家都开心。”
领班深深一鞠躬，“宗少爷，有什么吩咐。”
宗岱点燃一根烟，沉着脸，坐在包厢里，双腿交叠，“你们这里都有什么人从东侧门进？”
领班仔细回忆，“一般就是我们的小姐和舞娘，其他人都是从西侧门那里进来。”
陆连灼松开捏着滴管的手，水滴入威士忌中，酒中风味缓缓散开，递给宗岱，“我说什么来着？你还不信。”
宗岱垂下眼眸，接过来，手里的酒杯轻轻晃动，“姜初霁，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领班一愣，摇摇头，“我们这没这号人。”
宗岱若有所思，“你确定？”
领班赶紧挺直脊背，“我这就去确认下！”
等待的时候有点漫长，时钟每走一格，就有啪嗒一声。
波本威士忌的醇厚感开始在宗岱的口腔里泛开，带着微微的涩味，冰块的爽朗，宗岱
咬碎了冻梨，一饮而尽杯中的威士忌。
宗岱有些颤抖的手缓缓接过空杯，在里面加入碎冰直到杯口，打开威士忌的盖子，倒入杯子1/3容量的威士忌，行云流水一般，加入两倍威士忌容量的水，让它们缓慢的混合。
陆连灼挑眉，看着小外甥骨节分明的手这成套动作，啧啧赞叹，“山代弟弟，现在很溜啊，威士忌水割法跟谁学的？”
宗岱低着头，“松本清上次来我家，学着玩玩。”
宗岱的食指有些不自觉的颤抖，姜初霁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她，缺钱吗，他可以给她的，她不用在这里……她会受欺负吗？宗岱心都乱了，想起下午一起喂大橘的画面，突然好心疼。
陆连灼喝了一口小外甥调的酒，“这么好的男孩子，怎么就瞎了眼呢？”
领班这时候刚好进来，有些为难地看着两人，“二位少爷要找的人，我是找到了，但是没法带过来。这个人，跟我们兰桂坊其实没什么关系，”
陆连灼来了兴致，“哟，还有我陆爷请不动的人？走，去看看！”
领班赶紧跟上，抹了一把汗，“不行啊，这个姜初霁是被几个头牌小姐们雇的！说是在上课呢，不让我进去！”
宗岱停下脚步。
陆连灼笑得合不拢嘴，邪笑道：“这我还非要去看看了，山代弟弟，你说这头牌的小姐要跟这个姜初霁学些什么呢？”
宗岱跟在后面，“小舅舅，你别进去，行不行。”
陆连灼一拍他的头，“宗岱啊你还真是个弟弟！别怂，跟舅舅进去！”
陆连灼走到门口，正准备推开门，只听到里面小姑娘一口流利的英音，“thatmoviewasablockbuster,itsboxofficetakewasincredible”
很快里面的人切换成中文，声音清脆动人，生动明朗，“上座率很高的电影就是abox-officehit，也叫做asmash，那么低成本电影怎么说呢？”
里面的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重复了几遍这个词，“是不是low-paymoive？”
教学的人笑了一声，鼓励道：“很棒，杨怜已经非常接近了，还记得我们学过的预算这个单词吗？”
另一个颇为高冷的声音回答道，“budget？”
“对，邰珠说对了，就是low-budgetmovies。”
陆连灼瞪大眼睛，指着这扇门，手里的墨镜敲了一下领班的头，“卧槽，他妈的奇才啊，在兰桂坊教英语！”
宗岱不客气地笑了出来，“小舅舅，满意了？”
陆连灼依旧不可置信地听着里面的课，竖起大拇指，“你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走吧，回家去！”
宗岱耸耸肩，靠着墙壁，大拇指指着里面，“别吵，我再听会，补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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