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灵光10


实际上,  我的内心其实特别过意不去。

        我这应该算是诈骗吧?

        是道德的败坏诶。

        我一想到这是活了千年的脑花幸幸苦苦存下来搞事业的积蓄,却被我这样残忍骗走。

        他可能还在期待着他的平安咒术盛世,满眼满心的喜悦与蓝图,  结果一起床发现被拉黑,钱没了、狱门疆也找不回来了。

        他不可置信地坐在寺庙里,  看着人烟寂寥,  香火冷清,  背影孤独至形单影只。

        我:“………”

        虽然不应该,但我真的有些想笑。

        这导致我更加过意不去了,  于是我极其心虚地上网查了查法律法规,看看自己被抓要判多少年,  五条悟海底捞能不能把我捞出来。

        但查着查着,我意识到我完全不用担心。

        毕竟我真的很难想象脑花一个活了这么久的极恶诅咒师,会跑到警局报警自己被一女子高中生诈骗。

        警察问他怎么被骗的,  脑花答:“她给我介绍新科技,我觉得行,就投资了。”

        警察大概也会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然后转头在警局外拉个横幅:“本区域一成年男子被一jk骗取[?]万余元不等,  各位居民谨防诈骗”,  然后转头顺带把没有身份信息的脑花带进局里盘一盘。

        怎么说呢,  成年男子被jk诈骗钱财这种话题,就很不可言说啊!

        我觉得脑花多少要沾点大格局在身上。

        各退一步,这种黑吃黑的不体面的事就不要闹上法庭了。

        我还是未成年,  五条悟是我的监护人,建议脑花走程序直接去和五条悟谈。

        我很好地安慰了自己,  想了想准备用这笔不义之财先请高专的同学们聚餐,  再请在我贫穷时期帮助过我的彩郁姐吃饭,  最后去一趟仙台给最近很忙的五条悟批发一波喜久福,顺带给他的宿舍来一个全面大改造。

        ——这是一个充满着创意与善意的甜蜜恶作剧。

        我是这样定义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对五条悟有一种非常难以描述的复杂心情,一方面我想报答他,另一方面我又想报复他。

        恰巧我看到了一部翻糖蛋糕整人综艺,于是有了这个甜蜜恶作剧的灵感。

        我拟想的场景是这样的——

        五条悟工作回来,握住门把手微微转动发现手感不对,拿起一看居然是巧克力;

        他不得其解地边吃边走进房间,发现柜子上铺着的垫子居然是理石色翻糖;

        他撕下一块边吃边把自己摔到床上,结果——又发现那其实是一张喜久福水床;

        在喜久福的簇拥下,五条悟拿起水杯想要喝口水,却发现居然是玻璃糖杯……

        按照“动漫人物一旦喜欢吃什么便会在衍生作品里百分百与之绑定”的真理,五条悟那种惯常祸害别人的人大概会既气急败坏又开心无比。

        这就叫神级卡bug操作。

        看着满满当当又乐趣十足的日程表,我觉得未来充满希望。

        羂索初见雪枝时,她尚且不叫雪枝。

        起初是为了收揽部下,听闻一个偏远、蒙昧又无知的山村里,诞生了一个“拥有鬼怪之力”的怪女,随着她年岁的增长,诡异之事越来越多。

        村民们开始看见本不该看见的东西,鬼怪的作乱愈发嚣张,但年幼的怪女却总能解决一切。

        村民对她又是惧怕又是敬畏。

        比起寻常咒术师的术式觉醒年龄,这位少女显然有着过人的天资,在那种山村里只会埋没她一身的才华。

        于是羂索造访了那个山村。

        还未进入村落,他便感觉到了一股浓郁的咒灵之气,强大到足以给他灵魂上的压迫感。

        在破烂的祠堂里,他找到了压迫感的来源。

        ——是一个约莫15、6岁的少女。

        是人类。

        但庞大的咒力外溢开来,好像自然便形成了她的无上领域。——也就是那股压迫感。

        或许正是她过于庞大而毫无收敛的天然领域,才导致这一片咒灵横生、甚至几乎所有村民都能看见咒灵吧。

        而身为“罪魁祸首”的她安静地坐在中央一动不动,像是个精致的器皿,只不过,正用一种空洞死寂的目光盯着他,一言不发。

        简易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他二人的呼吸。

        最终,他忍不住开口行了基本的礼仪问候后,问道:“你看得见那种东西?”

        漫长的沉默,时间秤石般一点点加在他的心头,似乎在考验他的意志与耐心。

        羂索感到不适,但他也仍旧保持沉默。

        漫长的等待后,她才终于缓缓开口,或许是因为长久未说话,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又带着一股难以令人记忆辨认的感觉。

        她问:“「那种东西」,是指和你一样的「人类」,还是从虚空中诞生的「鬼怪」?”

        羂索:“………”

        恐怖的事情在于,在村民们都能看到咒灵的情况下,这位被供奉的少女,似乎从未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主人到底是人类还是咒灵。

        ——不对,她明明祓除了所有咒灵。

        羂索略微皱眉。

        他刚想询问,就看见少女慢慢扯开了一个笑——那是一个极其病态的笑,像是不会笑的人模仿别人去笑的笑颜。

        在她那张无论如何他都记不清的脸上,显得格外阴寒恐怖。

        她预判般地说:“人类拜托我,而鬼怪没有。”

        语气平淡到近乎无所谓。

        羂索的瞳孔微微扩大。

        他隐约意识到这并非是他所能掌控的存在。

        然而,如果不试试看就直接放弃是否也太过可惜?

        这么想着,他向她讲述了「世界的规则」,最后轻声说:“这里限制了你,在外面的世界,你会大有作为。比如——金钱、名誉与地位。”

        又是长久的沉默后,她说:“你口中的是你的规则,不是这里的规则。”

        “……”

        羂索忽然想要嗤笑。

        哪怕拥有如此强大的天赋,被限定在这样封闭的空间,眼界也便不过如此。

        只沉迷于在这百人村子里被供养的滋味。

        傲慢、自大。

        她和他们一样的愚昧。

        不过好在,愚昧便意味着好控制,只需要轻轻挑拨,这世上万物便能如他心意。

        于是他说道:“这里的人愚昧无知,他们只会视你为异类与怪物。”

        她又笑了起来,只反问了他一句:“嗯,我难道不是吗?”

        ——或许,她的世界里,她是区别于人类与咒灵的第三种存在。

        无名少女的世界不曾把任何人放在和她平等的地位,羂索的挑拨以失败告终。

        不过他并没有觉得这是终点。

        少女的术式,俨然已经超越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类,强大到近乎恐怖——她可以用出任何他提到的术式形式。

        这便是咒术登峰造极的完美状态吧。

        简直是再诱人不过的躯体。

        “万物皆备于我。”他不禁感慨出声。

        “什么意思?”她问。

        “你的术式名,是这个。”他信口说道,“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

        她大概没有听懂,只是笑。

        许久,她才说:“万物并非皆备于我。”

        他不懂她的意思,也自觉无需去懂。

        他轻松挑唆了村民,让他们见识到了真实的世界。

        ——原来吃人的鬼怪没有那么多,正常的大家也不该看到那些可怕的东西。

        罪恶的源头,是他们供奉的少女。

        被恐惧支配了数十年的村民们骤然爆发,一拥而上地试图将少女抹除。

        所有最原始的宰杀手段都通通袭向少女羸弱的肢体,然而她却毫发未损,恐惧却被非人的力量催化成为癫狂。

        看着如兽群般扑面而来的村民,她的目光依旧平淡到近乎空洞,连一点失望的情绪都未曾流露出。——她根本不在乎。

        直到冲天的火苗点燃了夜色。

        陷入狂乱的村民们高唱着火神之歌,期冀地呼唤着那片土地的火神/的/名讳,祈求祂能大发慈悲地降临将她祓除。

        少女眼中的空洞骤然被打碎。

        她立于烈烈燃烧的火柱之上,如观音坐莲,又如厉鬼涉世。

        那一天,曾经拿着刀耙棍棒一而再再而三挥向她的纵火者,“迎接”到了他们期冀的火神。

        羂索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笑。

        ——等待她的将是天下咒术师的围剿,她虽然拥有着庞大的力量,但终究太过稚嫩,只是挥舞着匕首的幼儿罢了。而他只需要在她死去后,占有她的躯壳便是。

        “万物皆在我股掌之间。”

        果不其然,据传,五条家的新任家主——年轻傲慢的六眼被派遣携咒术师前去祓除这极恶的诅咒师。

        遗憾的是,六眼在场,他不好再在山村附近逗留。

        两周后,他重返村民已经死的死、逃的逃的空心村落,却赫然发现少女仍然坐在祠堂之中,平静地看着门外的他。

        他几乎没能控制住他的表情。

        然而她像是一无所察般对他笑了一下,这一次的笑虽然极不熟练,却并不阴寒恐怖。

        她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我叫雪枝。”

        “…嗯?”

        她抬手,指尖指向一颗雪后的漆黑焦木:“看,烧黑的枯木枝桠上,正落着白雪。”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再次见到她,她居然已然易姓五条。

        简直荒谬到了极点。

        虽然她本就无名无姓,但五条家未免过于可耻,不知用什么手段将这怪女招安。那身处山村中、无论他说什么都岿然不动的诡异少女,变成了有名有姓的“五条雪枝”。

        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明明是他先。

        然而更荒谬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进他的耳里,比如“五条雪枝”的“五条”之姓,其实并非内院家仆赐姓,而是主母易姓;五条家的权力与运势几乎在这一时期到达了贵族所能到达的顶尖,直到六眼与她在同一天离世。

        而随着他千年不断的夺舍、永生,他见证了之后每一代四百年一遇的六眼诞生,而每次六眼的身边,总会宿命般地出现一个浑身咒灵死气的少女。

        他从未成功成功斩断这一羁绊。

        而每次他掘开她的坟墓时,里面永远空空如也——像是从未存在过这个人一样。

        死亡即消失。

        他永远无法占用她的躯体。

        当羂索点开那张图片后,那种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感觉便传遍他全身。

        脸上没有标志性缝合线便无法再辨认相貌、头发与瞳孔色彩暧/昧、就连那种死寂与漠然都与记忆中的雪枝重叠在一起。

        凭借着色调,他迅速意识到了这是他没点开那个的视频的截图。

        ——那个失物招领单他自然也是浏览过的,只不过当时的他毫无兴趣,因为觉得mg研究所的研究目标不过是个无聊的笑话。

        bsp;god。

        ——「人间造神计划」

        他们试图以科技的手段创造出一个魔神同境界的存在,是一群疯子的痴心妄想,甚至学园都市似乎也并不支持这项研究,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提供了一个实验场所。

        然而事实也的确是痴心妄想。

        他们创造出来的并非科技降神,而是引发学园都市咒灵井喷的、咒术师的完美状态。

        严格来说,他们制造出了供她降临的「躯壳」。

        以数亿元打造出躯体,再加上她的灵魂,一切都在不可抑制般走向完美的巅峰。

        她必将无所不能。

        这么分析的话,「五条真真子」说到底不过是她的一种拟态罢了,她展现出的实力,是拟态下被框定的实力。

        就像魔神降临时要将自己无限削弱来避免世界受到强压分崩离析。

        既然无法夺舍她的躯体,那就好好利用起来吧,这一次,他们才是盟友。

        羂索愉悦地扬起唇角,发送消息:

        “好,我知道了。

        “狱门疆我会给你,明天来取。”

        难得睡了一个好觉,脑花有了点新的思路,于是打开了聊天窗口发了一段消息过去。

        消息显示未读他也并不在意,只是按照常态去干该干的事。

        最近他也招惹到了一些麻烦。

        五条悟似乎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意外的烦人难缠,他不得不花点心思应付、误导这家伙。

        不过好在很快五条悟就会长眠于狱门疆中了。

        然而雪枝一整天没回复他的消息。

        他皱皱眉,觉得应该又是被高层那边缠住了,也没在意。

        结果第二天还是显示未读。

        第三天、第四天依然如此,他多次询问都没有任何回应。

        七天之约早就过去,但五条悟还在外面蹦蹦跳跳得十分烦人。

        难道是雪枝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或者他的手机坏了,接收不到她计划有变的通知?

        思来想去,羂索叫来了一个年龄还算年轻的同伙,让他帮忙看看手机。

        同伙向上翻了翻,发现最后一次已读和交流,是对方感谢羂索对ta的资金援助,之后便是羂索一个人的独角戏了。

        同伙:“………”

        羂索不明状况,又发现事态不在掌控之中,难得也有些许焦虑,缓缓开口道:“倒是也该换个新的了。”

        同伙内心做着斗争,思虑再三后,极小声地开口:“那个……只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嗯?”

        同伙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听不清。

        但羂索还是听清了——

        “对方已经把您屏蔽、或者删除好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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