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她试图镇静下来，后背却还在滚冷汗，瞳孔里的惊惧之色，正透过蓝色美瞳嗖嗖地往外冒！
前台小姐带着许馨安继续向前走，作为资方代表，这是她第一次来tk公司参加他们的战略会议。她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地向会议室方向走去，直到——眼前出现一张妆容浮夸的脸。
“你是”卞丽红唇半开，话至一半，又突然愣住了。
许馨安停下步伐，眼底闪过一丝犀利的光，但很快，她唇角扬起的一抹浅笑，将眼里意味深长的信息轻轻抹掉了。
“你好，有事吗？”
“啊你好，我不好意思，我、我好像认错人了。”
卞丽不自觉地向后退去一小步，她看着那双明锐的眸子，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
“没关系。”
许馨安笑意依旧，微微颔首，又举步生风地向前走去。
时间一晃，到了午休时间。
这个点，tk公司的前台区域，俨然就是茶话会现场。
“丽丽姐，你今天涂的哪个牌子的唇膏啊，好好看哦！”
“喏，就这个，你要不要试试？”
卞丽从包里掏出唇膏，爽气地递给了前台小妹。前台小姑娘大大方方地接了过去，笑眯眯地试用起来。
“哎，对了，上午你带进会议室的那人是谁啊，之前在公司没见过嘛。”
“宏德集团过来开会的，今天不是有高管会议嘛！丽丽姐，你这唇膏涂起来好好看啊，大牌的就是不一样！”
“那送给你了。”
“啊？真的吗！哇——我太爱你啦丽丽姐！”
“不客气啦！”卞丽摆摆手，心说反正是个假货，做个顺水人情正合适。
“哎，对了，那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前台小妹继续抹唇膏，注意力全在那块巴掌大小的化妆镜里，头也没抬地说：“叫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姓许，集团老板的人。”
卞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喃喃自语道：“姓许啊”
“丽丽姐，我要去吃饭了，一起吗？”
“我要回家直播呢，走了，拜！”
卞丽一边和前台小妹挥手，一边给手机解了锁。一个蓝色图标的外卖app，出现在手机屏幕最显眼的地方。
“巧克力蛋糕3块、红丝绒蛋糕3块，红豆切糕3块、芒果双皮奶3份、焦糖珍珠奶茶2杯”
大几百元的外卖订单，不到十分钟就点完了。“订单已接收”这几个字，让卞丽有刹那间的恍惚，恍惚过后，是兴奋与期待。她叫了辆车，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咀嚼食物的声音。
时钟指向下午一点，坐拥400万粉丝，拥有吃播界美女学霸头衔的卞丽，开始了她今天的第一场直播。
“哈喽！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大胃王卞小胖，今天我要吃的是我最爱的甜品哦！”
镜头里，卞丽的妆比一小时前更浓了，她换了件宽松娃娃裙，在镜头前比了个剪刀手的姿势，拿起了第一块蛋糕。
评论区里的网友开始给她倒计时：10、9、8
果然，一块手机大小的巧克力慕斯蛋糕，她只用十来秒就吃完了，接下来是第二块、第三块
卞丽吞下最后一块蛋糕时，她眨动着根根分明的假睫毛，冲着镜头做了个甜意十足的笑脸。
“这次蛋糕的口感好特别，再试下红豆切糕吧！”
镜头前，主播吃下去的每一口食物，都成了大脑分泌多巴胺的必要条件，而镜头外的粉丝，在观看咀嚼与吞咽的过程中，似乎也一同参与了这场美食盛宴。
不到半小时，满满一桌食物被一扫而光，卞丽忽闪着浓密的假睫毛，对着镜头挥挥手：“喜欢我的朋友记得关注我哦！大家再见咯！”
啪！
在按下结束键的那一刻，卞丽脸上的笑也瞬间收起。她捂着肚子冲向卫生间，哗的一下，还来不及打开马桶盖，胃里还未消化的食物呈喷射状吐了一地。
“妈的！”
她在心里咒骂起来。
两分钟后，胃里所有的食物全变成了呕吐物，而就在半小时前，它们还是各式各样的诱人甜品。
要说做了美食主播后，卞丽最怕的是什么，是没有粉丝关注？是食物难吃？还是每次暴食后的催吐？
都不是。
她最怕的，是没有吐在马桶里。
对，这才是她最害怕的。
她在面对满地作呕的食物残渣时，心里总能涌现一阵又一阵的恐惧感。这感觉一次次地提醒着她，这种空虚、荒谬甚至在死亡边缘行走的生活，就是她的全部。
她的宿命仿佛就如同那一地残渣，是令人作呕的、丑态毕露的。
屋子里开着空调，蜷缩到沙发上的卞丽却打了个寒颤。她觉得有些冷，想去找件衣服披一下，但她盯着天花板发愣，一动都不想动。
先暴食，后催吐，再是长久地放空。
次次如此。
只不过，今天有些许不同。她再一次想到上午在公司让她寒意直起的许姓女人，起身从茶几上拿过了手机。
她点开微信，手指在屏幕上缓缓滑动，直到一个名为“东拉西扯”的微信群出现在眼前。卞丽盯着那个微信群出神，回忆渐渐凝固起来。
“那人姓许姓许就没事了”
她的思绪开始走神，一双空洞的眼睛像两颗义眼。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正在走神的卞丽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她手一松，手机“啪”的一下掉到了地上。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
铃声还在持续，她用手捂着胸口，按下了接听键。
“谁啊？！”
“您好！我这边是中华地产，我司在宝山区新开的楼盘——”
“滚你妈！”
卞丽一把掐了电话，用手抚着脖子吸了一口气。因为长期催吐，她的嗓子已被胃酸损伤，最近每次吐完后，喉咙能疼上小半天。
她又躺回沙发上，开始刷各种小视频，直到太阳西沉，她将手机切回外卖app，即将开始这一天的第二次暴食。
自控力，终究败给了病入膏肓的躯体。
与以往唯一不同的是，这日临睡前，她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姓许的女人。她不想再见到那张脸，虽然那张脸生的标致，但令她不舒服。
然而生活偏爱戏谑，她不会想到，从两人偶遇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已经与那个叫许馨安的女人，牢牢绑到了一起。
一周后，许馨安作为资方代表，在tk公司迎接新一轮融资前，再次出席了他们的战略会议。
随着短视频及直播行业的强劲走势，tk公司计划借助高人气女主播，拍摄一系列微电影，为公司宣传及造势。
会议上，关于微电影人选的名单，有了分歧。
许馨安看了眼手边资料，看到了一个名字：“卞丽”。她将资料拿起，目光在那份名单中定格了好久。
会议比预期结束的早，她回到公司时，正是午休时间。lisa约她一起吃午餐，说是有事，两人便约在了常去的一家日料店。
“馨安，我还是打算离职了，想来想去，还是想先和你说一声。”
“夏艳还在给你穿小鞋？”
“别提了！现在整天看她的脸色，我都快精神衰弱了！”
“那你要不要申请换个部门？”
“算了，不想折腾了，简历我其实已经投了好几封，下周应该就有回音了。”
许馨安轻轻叹气，为lisa的离职感到惋惜。
如果alan没死，这个年轻女孩大概率还在太太平平地做着一份拿手的工作。当然，也正因为alan的死，她和顾宇才有了交集。
“夏艳那种人，真本事没多少，拍起马屁倒是一套一套！你休假的时候，林董来过了，还专门到我们部门转了一圈，姓夏的那副奴才样你是没看到，我当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林董？林玉梅？”
“是啊，”lisa点点头，“对了，法务部的罗海棠你认识吗？听说林董来的那天这人正好撞到枪口上了，好像说是着装有问题，还被林董骂哭了。”
“着装问题？”许馨安不解。
“嗯，说罗海棠着装不得体之类的，你没看到人事前两天发的文吗，说员工形象的那个，就是因为这事。”
许馨安点点头，眸光出现一丝游移。
因为于她而言，“林玉梅”这三个字，绝不仅仅是一个“爱骂人的林董”那么简单。
不久后，lisa离开了公司，人生仿佛就是一个不断做告别的旅程，漫长岁月里，有人能在旅途里翻出花，有人却连一点涟漪都不会留下。
还有人因为走而感到解脱，有人却因为留，而不自在了好久。
一如此刻的罗海棠。
一个在大城市打拼的农村女孩，因为穷，因为土，仿佛一出生就带着原罪。
她竭尽所能，期望能在这个城市扎的更深，能在自我迭代后紧紧跟上这座魔都的脚步。但因为骨子里的自卑，林玉梅的那句“乡吾宁”一下就将她打回了原形。
“你好，是许馨安吗？”
法务部办公室里，罗海棠虽穿着新买的职业套装，但因为不自信，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谨小慎微。
“我是法务的罗海棠，早上我放了份合同在你桌上，是份急件，麻烦你尽快给顾总确认签字，谢谢了。”
许馨安刚进公司，看到桌上多了一份红色文件夹。
“好，没问题。”
挂上电话，她拿起文件夹起身往外走，谁知被同事给拉住了，“许馨安，许馨安！你现在是去老板哪儿吗？”
“对，有份文件要顾总签字。”
“唉唉，等会儿再去吧，现在不能去！”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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