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英军撤退
听到护士长的怒吼，米卡瞬间噤若寒蝉，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乔治安娜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摸了摸米卡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马车走了三天三夜，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在英军营地，有几间临时搭建的伤员处理站，虽然简易，但也算得上牢固，至少能够遮风避雨。
护士长在空地前大声地喊着人名，乔治安娜和海蒂有幸被分配到了同一间。
这时，1号处理站里突然走出来一个年长的护士，她面无表情，头发枯黄，护士服上还沾着喷射状的血迹。
“分好的人，跟我进来。”年长的护士毫无波澜地说道。
走进1号处理站，饶是见多识广的乔治安娜也不禁被眼前的场面所震惊。
只见处理站里，一张张床位排列整齐，且位置紧凑，每张病床上都躺着一个身负重伤的士兵，而在最西侧的病床则被一道蓝色的帘子遮住，里面还不时传来惨烈的哀嚎。
乔治安娜站在原地，双脚似乎被注了铅块，睫毛微颤。
年长的护士边给一个伤员打针，边和这些新来的护士们说明情况。
针头兹兹地冒出药液，紧接着被注射到了伤员的胳膊上，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瞬间睁开了双眼，里面布满了浓浓的血色，把新来的女孩们都吓得往后一退。
“都站那儿干什么呢？快开始干活啊！”年长护士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打完针后，她又快步走到了一排排的架子上，开始调制药水，同时和另外三个老护士说道：“你们每人带几个人，教她们赶紧上手。”
乔治安娜看着周围伤员们最轻的伤也是缺胳膊断腿，瞬间感觉到自己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曾经她们在医院里集训时所学的知识，远远比不上如今亲眼所见的真实。
乔治安娜转过身看向海蒂，发现海蒂看起来居然异常地镇静，看来对方的适应能力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可是，乔治安娜还是注意到了海蒂在倒酒精时的手一直颤抖不止，好几次都不小心把液体洒出了瓶外。
她想前去帮忙，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你去给6号床的病人换一下药。”一名老护士急忙忙地走过来，递给了她一包新药。
接过白色的药包，乔治安娜即将向海蒂迈出的脚步一顿，然后朝着6号床的方向走去。
护士人手的增加，让处理站里的伤员们得到了更好地照顾，之前的四位老护士也终于不用再忙得像陀螺一样了。
第二天夜里。
乔治安娜刚给一位伤员缠好绷带，忽然用余光注意到海蒂从她身边跑过，还用手捂着嘴。
她安抚了伤员两句，把手中的托盘放在柜子上，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跟了出去。
外面的星星在夜空中闪烁，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气息。
乔治安娜看到不远处的海蒂正在扶着铁架子干呕，心下一惊，连忙走到了她的身边。
“海蒂，你怎么啦？”她问道。
海蒂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自己护士服的口袋里拿出了水壶，大口地喝了几口，然后望向乔治安娜。
“刚才史密斯小姐让我去给蓝帘子里的伤员换药，可他的伤口真的太可怕了。”海蒂的语气起伏不定，说完，她又捂着胸脯干呕了两下。
蓝帘子里的男人或许是个吉普赛人，有着黑色的头发和深色的皮肤，而此刻他的头盖骨却被掀开了一半。
见到里面血肉模糊的样子，海蒂被吓得立马又放下了盖在上面的纱布，胃里瞬间一阵翻江倒海，为了避免吐在里面，她赶紧跑了出来，想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乔治安娜听完海蒂的描述，面露担忧，她轻拍着海蒂的后背，开口道：“我去帮你换药吧，你先在外面歇会儿。”
海蒂闻言感激地和乔治安娜道谢，并提前告诉她这个病人的伤势，给她打好了预防针。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乔治安娜说完，扭头走回了处理站。
拉开蓝色的帘子，乔治安娜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虽然她知道这里住的都是受伤极其严重的人，可见到对方痛苦的模样，她的心还是像被蜜蜂蛰了一样难受。
“先生，我来给你换药了。”
乔治安娜揭开男人头上的纱布，看到里面的伤口后，手不禁一抖。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但还是极力地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刚刚那个小姐怎么走了？”男人有气无力地开口，他已经被打了大量麻药，所以没有任何知觉。
男人说完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神逐渐变得恐惧，“我是不是快死了？”
乔治安娜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别怕，她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然而，男人并没有被她的话说服，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我不能死，还有人在等着我！”
乔治安娜迅速给他换好了药，视线缓缓地移向男人的眼睛，同情地说道：“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男人像是睡意上来了一般，半阖着眼皮，嘴唇微微开合，“帮我把左兜里的画像拿出来，让我看看。”
乔治安娜按照男人的话拿出了画像，把它举到了男人的眼前。
画像上是一位手捧鲜花的年轻女人，她灿烂的笑容仿佛治愈了男人满身的伤痕，让男人的双眼重新焕发出光亮。
“先生，她是你的心上人吗？”乔治安娜问道。
蓝色帘子的底端突然开始飘动，良久，乔治安娜都没有听到男人的回答。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放到了男人的鼻子下，男人已然没有了呼吸，而他的双眼却始终紧紧地注视着画像上的女人。
乔治安娜连忙拉开帘子，想要叫其他人来帮忙，结果发现史密斯小姐就站在帘外。
“他死了？”史密斯小姐问道，但用的却是陈述语气。
乔治安娜机械地点了点头，手里还攥着小小的画像。
“知道了，这里没有你的事儿了，去忙吧。”史密斯小姐作为这里的老护士，已经见惯了无数的生死，她早就料到这个人活不过今晚。
不过，为了让这个士兵在死之前能够不那么绝望，史密斯小姐还是和往常一样派人给他换药，这是她一直遵守的人道主义。
“等一下！”乔治安娜叫住了即将把尸体推走的史密斯小姐。
紧接着，她走到了尸体旁，把画像塞到了男人的胸口，“好了。”
史密斯小姐挑了挑眉，看了一眼乔治安娜，然后熟练地推走了尸体。她们谁都知道，明天蓝帘子里又会住进新的重伤患者。
另一边，彭伯利庄园里。
达西读着来自伦敦的信，脸上像调色盘一般来回变换着颜色。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是该为妹妹的勇气感到赞赏，还是该指责她的胆大妄为。
达西真没想到乔治安娜居然这么大胆，敢瞒着他做出这种事。
忽然，他猛地把手边的杯子砸在了地上，然后立马换上了大衣，准备前往伦敦向安涅斯雷太太问个清楚。
一周后，天气阴沉，仿佛笼罩着灰蒙蒙的薄纱。
炮弹炸裂在天边，地面有些轻微地颤动。
面对这一情境，乔治安娜已经从最开始的惊慌，到现在能够面不改色地继续给伤员换药了。
但不知为什么，今天她的右眼皮总是在跳。
又一声巨响传来，这次的炮弹似乎离得比之前的都近，直接把架子边缘的一瓶酒精震到了地上。
碎裂的玻璃渣溅到了乔治安娜的鞋面，她还没来得及把它抖下来，就看到处理站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女士们！现在请立马收拾东西，准备转移，十分钟后会有人来接你们和伤员。”男人朝着处理站里大喊道。
乔治安娜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见到福斯特上校，她诧异地看着脸上沾满灰尘的男人，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福斯特上校显然也注意到了离门口不远的乔治安娜，他的双眼瞪得浑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大步跨到了乔治安娜的身边，语气都变了调，“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乔治安娜。
“你哥哥真是疯了——”福斯特上校第一次这么失礼，他双手握住乔治安娜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快去收拾东西！敌军要来了，我们要后撤十英里。”
乔治安娜心下一惊，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立刻给了对方一个放心的眼神，开口道：“好的，你快去忙吧，别管我。”
福斯特上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咬着牙，转身迅速跑向了下一个伤员处理站。
众人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要带走的物品，甚至一些还能站起来的伤员都起身帮忙一起收拾。
乔治安娜站在药架旁，手中不断地往箱子里装着药品，毕竟在战场上，多一瓶消炎药就能多救好几个战士的性命。
这时，门外突然又抬进来几个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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