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镜
“山鬼，你可知错？”天帝的几根胡子比山鬼上次见他的时候稀疏了许多，不知是愁掉的，还是自己摸掉的。
“山鬼此次上天，除了复命，便是领罪。历劫一事，我始终欠诸位一个交代。”因为不是天界在册的成员，山鬼可以站着上殿，一身红衣衬着额前红色的抹额张扬而明艳，山鬼朗声自述时偶尔瞥一眼身边的仙人，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眼前人大都是她的晚辈，她在其中丝毫没半点卑微的可能：“山鬼罪有二，一是被人族误解未能及时解释故而闹出石像的笑话，二是情根深种，害冼辰历劫失败之过。”
“本帝竟未想到，冼辰入世不过百年，司命早说过他的星盘与众不同，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会是他的情劫。”天帝似乎还没从百年前的震撼里回过神一般，感慨道：“害得一位神君自毁前程落进轮回道，山鬼好手段。”
“我说了，是你们硬要乱改命盘，使得运星错乱，为何不认”山鬼觉得委屈，好好的渡劫被天上这群吃闲饭的胡改，硬是惹怒天道降了天罚，她只是用自己的命盘替人挡灾时被挡在了天宫众仙之外，未能为冼辰提供庇护，顶多能算见死不救，什么都怪她，可太冤枉了。
“当初若不是三公主胡闹改命哪至于这些事？”
“还不是山鬼挡了三公主的姻缘。”
“瞧瞧这模样，仙宫都没有这么好看的，一看就是妖孽。”
殿上跪着的人议论纷纷，只有端坐在几十米开外的一位女君道了句“他们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你们胡说什么？”，满座哑然无声。
“你与他的命绑在一起了，也许你能找到他。”天帝叹息：“除了你，也许没人找得到他。”
“我”山鬼忽然想笑，便笑了出来：“天帝不怕，我拐走他？还是说，天帝有了新的阻挠的法子”
山鬼是地界的仙子，与万物之间有着很强的联系，笑起来引得百花跟着绽放，连天宫里的奇花异草也纷纷捧场。
“这……”天帝不知在打什么算盘，又或者为她这一笑失了神。
“哼，那便杀了她，换回冼辰！”有人趾高气昂的冲进来，原是昨天在南天门遇上的姑娘，粉色的飘带如人般跋扈飞扬。
“三公主来了。”
跪着的家伙们又开始嘟囔。
“她是谁”
山鬼对仙界的人本不感兴趣，小声询问，但无人敢回答。
“休要胡言。”天帝的神色一动，明显是动过这个想法，偏是个正面人物，不能实施。
“可他若不回来，与他相关的仙神或多或少都会被影响！胡乱降下的天谴各位难道不怕”被称三公主的姑娘急道：“命盘公公都没办法修正这改变，你们，不着急吗！”
“三公主今日怎么这样失礼”
“还不是影响冼辰后，她自己也受了反噬。据说近几日已经有雷追她了。”
“若真如此，三公主的确够着急的。”
“别说了，据说与这事儿有关的都逃不掉。”
“那座上那位……”
小声嘟囔的几人发现自己的聊天内容对自己的脑袋不友好，瞬间闭嘴。
“如此一来，想必诸位仙神也想让冼辰回来，理清愈渐混乱的命格。又或者，觉得与自己无关，借此机会洗个牌，于诸位而言未尝不可。”山鬼此话一出，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反应，命盘公公吓得直擦汗，太白金星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来此究竟想做什么！”
天帝的胡子肉眼可见的歪了，眉毛也有上扬着跳出来的趋势。
“山鬼请命陪同渡劫，把冼辰天君带回天宫。”
“去吧。”
天帝揉揉自己的脑袋，不知今日这一气要去哪位娘娘宫里歇多久才能好。
山鬼知道，为什么到现在都没人敢去人间寻冼辰。
这人给人的印象本来是似水温柔安静寡言的，是不争不抢靠着天赋在天宫安生度日的。
而经历百年前那场灾难的诸位都知道，这只是表象，比起山鬼说干就干的实干家性格，冼辰是个隐忍的人。
他从不关注天宫的尔虞我诈，偶尔和大事沾边时顾全大局不争私利，被天宫琐事支配时也对着吃过的亏视而不见自愿选择服从，在天宫里继续吃亏。
用山鬼的话讲，他是少有的明明知事还不保护自己的傻瓜神仙。在天界，越是这样不争不抢的人，越容易爬到星盘和天道看得见的位置。
而这个几乎没有私欲的家伙，却为了自己的一段情缘，自愿放弃所有，断了与命星的联系，真是够蠢的。
而山鬼也不大聪明。
入世助人历劫，就等同于自己也一起受劫，说不定会跟受助者一同灰飞烟灭，而就算渡劫成功，受益的也是渡劫的人，累死累活也不会有自己半点好处。
这是连头脑一热就乱写姻缘的三公主都不愿干的事。
谁会做零利润的买卖？
知道有这个办法时，连他的坐骑碧萧都要考虑再三。
“你自己也知道，你是天庭花名册上不存在的神，你的封号，朕给不了你，你的劫数，亦保不了你，此去无论结果如何，你的错，朕都勾免，而你只是天地万物的灵胎，若折在此劫上，便再不可能活下来。”
“我明白，但冼辰还会出现就代表一切还没到最坏的时候，我眼巴巴等到如今，殿上明君若肯放我与他相遇，便是对我最大仁慈，其他，听天由命，别无所求。”山鬼重重的跪在地上，除了拜堂，她这是第一次下跪。
明眼人都能看出山鬼是真心实意的相求，偏三公主还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那便依了她吧。”抢在她之前说话的是王母，冼辰原是她看好的自家女婿，如今或被打动，拿着小手帕捂着双眼：“此去危险，有情人可得终成眷属啊。”
“若她回不来，不也是好事吗？”三公主小声嘟囔，山鬼则利落的站起身，转身出了天宫。
她这一路不做声，在最后一个拐角处转身后径直向大殿最中间的轮回镜走去，她理了理衣服，入镜前施了口诀传话给黑曜，忽略他的咆哮后，也不忘轻声向碧萧道别。
飞身而下的瞬间，她才想起自己还不曾去过北冥陪黑曜喝酒。
这一去是否还有机会？
罢了罢了，有缘自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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