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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哀悼


苏幕遮带着好奇心点开视频,就看见画面中坐在病床上的谭梓瑞,他脸色苍白,却带着笑意,笑容很温柔,似乎有种洒脱的既视感。

        这个视频也极其简单,单纯的录像,连画面都只有相机自带的时间,其他什么都没有,就连颜色都有些暗。

        苏幕遮看着那个自带的时间,想了想,这是那天啊,谭哥没吃饭的那天。

        他捏紧手机,抿唇注视着。没过一会儿谭梓瑞就捂着胸口说话了,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这几日说话顺畅。

        他开了个头,“各位……网友好,我是……谭梓瑞,咳咳……是如今在网络上存在很大争议的一个人。”他语速缓慢,先道明自己的身份,也表明自己有看到过网络上的事。

        他说,“我不知道……这段视频发……出来的时候,你们对我……会有什么看法,但那都不重要了。”他停了停,顺了下呼吸。

        然后又说,“你们能……看到这段视频,证明我……已经不在了,”他释然的笑了笑,“发这个,主要是想跟你们聊聊心里话。”这里,他说的比较顺利,却又马上捂着胸口皱了皱眉。

        “说真的,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也不觉得自己有罪,”他强逼着自己流畅的说完整句话,才顿了会儿。

        “甚至在我身边的人都抵抗我时,我也选择了离开。”在说起往事的时候,他也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感染艾滋……也不是我想的,我就是……个普通人啊,没理由应该受到……你们的谴责,还是在你们……证据不足的情况下。”

        “为什么……现在给别人安罪名……居然能靠……三言两语和几张照片……几段视频确定了?我……不知道你们……所坚持的正义是什么?但我觉……得悲哀,不仅替自己,也替那些……同样遭受过这种……莫名其妙的网络暴力的人。”他呼吸有点急,甚至不理解地苦笑了下。

        “我挺喜欢这个世界的,它很好,我甚至都还没有看够它的锦绣山河,但现在也不用了。”他流利地说完这句话,捂着胸口的手微微抖动着看了看窗外。

        而后,他才又看着镜头,“我是来……道别的,但我没那么大度,”他望着镜头笑了笑,有些苦涩。

        “我呢,祝你们……那些不明是非的人也会遭受……与我同等的痛苦,”他一字一句的说,“我相信,老天爷在……这种地方,肯定是……公平的,”他低下身子平缓着呼吸,才又直起身来绽开笑来。

        “毕竟我死了,永别。”他笑容可掬,这时候也没有被病痛折磨的状态,就好像是那个健康的谭梓瑞在拍视频,在向世人问好一般。

        苏幕遮又不可抑制地难受了起来,他捂着眼睛,阻止自己将要溢出的泪水。他手机开的外放,谯辞他们自然也听见了那些话。

        戚娜捂脸,不知在干什么,过了会儿,才像个没事人一样,撑着自己腿。

        段文龙看了眼她,垂下了头。

        谯辞不想看见小嗤妖难受的样子,一反常态的沉默着,僵在了椅子上。

        苏幕遮退出视频,继而翻到了评论区。

        “多喝点好好的”:【唉,不得不说,网络暴力真的不可取,看这个小哥哥的样子,就知道遭受了些什么,居然憔悴成这样子了,走好吧。】

        “婚纱”:【什么意思?这意思是说他现在已经s了吗?不会吧!我不敢相信,就这点小事儿都承受不住?选择轻生了?】

        “哈哈哈”:【真的不是在炒作吗?感觉有那味诶。】

        “寒舍”:【世人都该擦亮眼睛了,正义不需要在网络上宣扬,在生活中做点真正的好事吧,别在网上舞了,小哥哥走好。】

        “归根到底”:【就是个网络而已,真能把人变成这样?】

        “几点回的家”:【好可怜的小哥哥,为什么要经历这些啊?】

        “繁星点点”:【不明是非的人……说的好对啊,我也遇到过这种人啊,还是现实中,不过幸好解决了,我撑过来了。】

        “服服服”:【有些人就是自以为是,真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主人了,就随意破坏秩序,地球妈妈都没发话呢,我看人类早晚都得把自己作死。】

        “哦哇卡哇卡”:【唉,网络真的太复杂了,一点东西都会被无限放大,本来之前这件事好像也不需要网上的人来定夺的,有些人就非得去参一脚。】

        “驽钝”:【好毒啊……s都s了,为什么还要诅咒别人也遭受这样的苦。】

        “哈巴河”:【艹,楼上某位别过于圣母了,这还不能说了?这要有人在网上骂我,还带我祖宗八代的,我恨不得弄s他好不好?】

        “基本和高中”:【恶意永远不会消除,网络就是他们的征战所,他们宣扬正义,惩罚罪人,却做着魔鬼才会做的事情。】

        “两千块”:【路人,看了整个过程,觉得可笑至极,不得不来感叹一句:原来现在有些“人”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靠谩骂和诋毁啊,哈,罪人论好可笑哦。】

        “垃圾屋”:【我发现网络上的有些人真的奇怪,整天就知道自相残杀,不计后果的在网上诋毁对方,就想着对方死,别人死了你们沾沾自喜,那些杀人犯杀人你们又唾弃,可你们不也在干着同样的事情嘛?可悲!】

        ……

        苏幕遮看了某些评论,实在忍不住,他还是想哭。这时候他们倒是理智了,可那又怎样,人死不能复生。

        本来谭梓瑞的前途是一片光明的,他就是在被感染了艾滋后,也没觉得自己不幸,还怕给别人带来麻烦,所以积极的治疗,克制的不与旁人亲密接触,也许他还可以活很久,可如今呢?

        被网上的一群陌生人攻击的体无完肤,最终带着惨烈离开。

        可怜的是,那些人似乎还没察觉到自己的错误,反而把这当成了饭后谈资,人人都去说两句。

        他们说你炒作,怎么连这点儿舆论都承受不住?

        他们又说他好可怜,是啊,怎么不可怜?在被上千上万人选择去相信那点不真实的言论而去攻击他时,他是真可怜。

        苏幕遮有点替他不值,不知道这世间有千万人类,为什么总有些人类爱去随意评价一个人呢?不是都说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请不要随意评价吗?做到的人少之又少,而网络这个庇护所,倒像是他们攻略城池的地方。

        他们肆意宣扬着自己的所谓的正确三观,告诉你他们是正义的。他们并不认识一个人,却能因为一张照片或者一段视频,把你的“人品”看出来。好的坏的全是他们说了算,他们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那你的想法就一定是错的。他们谴责那些社会中的不做人的人,却在某种时刻,自己也化身成为了吃人的野兽,他们是比妖都还要妖怪的人。

        他想着,突然有感而发,也在这下面发了个评论,像是一段对话。

        “苏幕遮·燎沉香”:

        【“他们说我是罪人。”

        “谁说的?”

        “一群我不认识的‘好人’。”】

        发完评论,苏幕遮退出微博,把手机锁屏闭上了眼睛。

        这一个月,他就像是经历了好多事情一样,连心态都有些变了。

        四个人都沉默着,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起来去病房里处理谭梓瑞的遗体。他们都在等着,等着谭梓瑞的那个好知己。

        于飞乐急急忙忙的上楼时,余光就扫到了这边的四人,他视线转了一圈,看见苏幕遮。

        他缓着呼吸走近,站立在苏幕遮面前。

        “他人呢?”

        冷不丁的听见于飞乐的声音,苏幕遮讶异的睁眼抬头,就看见了一脸严肃的他。

        他眼泪一下子就决堤了,拉着谯辞的一边衣袖,让自己尽可能平静地说,“里面,307病房里面。”

        于飞乐转身跑了进去,苏幕遮依旧拉着谯辞,埋在他肩膀上无声的哭泣。

        谯辞由着他哭,侧身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让他发泄自己低落的情绪。

        于飞乐很快出来,面色看起来还算正常,他走到苏幕遮旁边坐下来,看人还在哭,只能直接说,“这一个月谢谢了,我之后会联系殡仪馆,会在那里进行火化。”

        苏幕遮捂了捂脸,看他,“不告诉他父母吗?”

        于飞乐嗤笑一声,“断绝关系了,不然你觉得这么久,为什么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我还是来晚了。”他目光放空,似乎在回忆什么。

        那句来晚了和刺一样扎进苏幕遮心里,逼得他又悲伤起来。

        “他父母为什么要和他断绝关系啊?”他又问。

        于飞乐却没答话,反而静静地看了会儿他,“我怎么感觉你变了不少。”

        他挑眉,“你以前虽然喜欢多管闲事,但不爱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苏幕遮紧了一下捏衣角的手,“我就是好奇啊,你不想说也行。”

        于飞乐笑了笑,“他父母觉得他染上艾滋是件恐怖的事情,万一不小心传染给他们怎么办,怕了。”

        他像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连语气都没有丝毫变动。

        苏幕遮没点头也没摇头,安静地坐在自己位置上低垂着眼。

        倒是于飞乐突然看着他感慨,“你居然又哭了?我记得上次哭得这么惨的时候都是八年前了吧?这次因为他,那之前是为什么?你哪个朋友死了?”他看了一眼谯辞。

        谯辞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却没管。什么玩意儿死不死的。就算他和小嗤妖是朋友,他不还活得好好的。

        苏幕遮没想到他话题转得这般快,但他对那年的事确实没印象,这话于飞乐都问了多少次了?

        “我都说了好多遍啦,我不记得,我连我当时哭了都不知道好不好。”苏幕遮收回眼泪,压着嗓子无奈的回他。

        于飞乐了解地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换身衣服,按照他们这里的习俗,人走的时候得先悼念三天,才能火化,一会儿会有殡仪馆的人来,你帮我看一下。”他拍拍苏幕遮的肩膀,起身走了。

        苏幕遮都没来得及同意或拒绝,他眼睛盯着于飞乐的背影,他凭什么觉得他就一定会留下了?

        郁闷地转回头,好吧,他确实会。

        谯辞对刚刚那一眼不是很在意,余光瞄到小嗤妖情绪又低落起来了,连忙回头哄着他,“小嗤妖?你……”

        “你能喊一遍我的名字吗?”苏幕遮猛然打断他,期待地说。

        谯辞有片晌的空滞,他摸摸自己的额头,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发烧了?

        尔后,他盯着苏幕遮,奇怪地问,“你为什么突然想听这个?”

        苏幕遮讪讪一笑,“就……很想听。”

        “真想听啊?”谯辞哄笑地看着他。

        没成想苏幕遮竟然认真了,“想。”

        他对上次那一声惦记了好久。

        “那……”谯辞故意在这顿住了。

        苏幕遮以为他是想要什么福利,刚想开口询问他,就听见一声,“……苏幕遮。”

        他顿时觉得自己难以呼吸了,这下倒好,不仅眼眶是红的,连小脸蛋也抹上了点嫣红。

        谯辞将小嗤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不敢相信的拢着眉尖儿,他叫他名字一声,能有这么大杀伤力?

        看来不能再喊了,不然人要是被吓跑了,他找谁哭去。

        他装模作样的咳两声,假装不知道他的反应,“小嗤妖啊,我这喊也喊了,你饭什么时候给我做啊?”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见本来表情羞赧的小嗤妖,脸色猝然一转,冷静下来,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说,“我差点忘了。”

        谯辞不由失笑,这才过了多久啊?小嗤妖这记性是真不大好。

        “没事,我记得就行,我提醒你。”

        苏幕遮泛红的眼眶瞪了眼他,“你还不如直接忘记算了,就……不要提醒我。”他哼了一下撇开脑袋。

        “那你这是想赖账啊?”

        “什么啊!我这是……”

        他们一人一句“争吵”着,坐在对面吃狗粮的戚娜和段文龙心里就一阵阵的心酸,原本不是应该很沉重的气氛才对吗?怎么他俩突然就转化为电灯泡了?

        就在他们差点因为狗粮吃撑而想要跑掉的时候,殡仪馆来人了。

        苏幕遮和谯辞瞬间停止打情骂俏,和他们交接工作。很快,他们就把人运走,苏幕遮看着那白布蒙住所勾勒出来的轮廓,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刚来医院时,谭梓瑞脸上洋溢着的笑容。

        那时他的笑虽然无奈,却是真的温柔。

        ‘倒是我照顾不周,见谅。’

        这句话苏幕遮清晰的记着。谭哥高兴的情绪在那时根本没有掩饰住,他肯定不知道,当时他表情是很放松愉悦的吧。

        和殡仪馆的人确定了地点,苏幕遮一行人便留在医院处理后续。戚娜和段文龙去前台报备信息,而谯辞和苏幕遮则进了病房里。

        苏幕遮煮的那碗汤圆已经冷了,他走过去,提起塑料袋,准备一会儿拿去扔掉,谭梓瑞的手机还在那摆着,他也揣进了兜里。

        他环视了病房一圈,又突然忆起在这间病房和谭哥的闲聊话题,虽然每次都是他在找话题,可谭哥也总是会回他几句,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感觉。

        他又觉得自己很幸运了,遇见过一个无比温柔的人。连走的时候都是那般平静。

        视线扫过病房的每一处地方,苏幕遮的脸上已逐渐带着些苦涩的笑意,他的眼睛最终落于窗外。

        原来那有一棵缀着几片枯叶的棕树。

        眼泪又从早已通红的眼眶滑落,只是这次,苏幕遮并没有难过,他甚至是笑着的。这无声无息的眼泪或许是为了配合那几片枯叶的哀悼吧。

        三天的悼念一过,谭梓瑞的遗体便在殡仪馆的花床上举行火化仪式。彼时,只有苏幕遮、于飞乐,还有谯辞他们一共五人见证。

        于飞乐执的火把,时间一到,他就放火烧了花床。雄雄火焰追逐着冬日的哀嚎,滋发出一首别致的悼词。

        一月十五号,早上十点半,一位名为谭梓瑞的青年的骨灰盒被收纳进殡仪馆的柜子里,余生也将住进这里。

        黑白的遗照还能看出他生前的温和,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人离世的时候居然如此年轻,可老天爷偏就残忍的收了他。

        于飞乐站在骨灰盒柜子前面,盯着上面的照片一动不动。苏幕遮他们已经离开了,现在,是他一个人的悼念时间。

        静默中,他表情逐渐变得伤感,“你为什么不再等等我?”他手慢慢的摩挲过照片上的人,后又收回手,“我之前两次穿过无线网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他低阖着眼。

        如果知道改变不了结局,我为什么不好好照顾你,陪你走完这最后一程呢?

        后悔蔓延进于飞乐心里,大费周章的想要避开他又有什么用呢?屈艳艳进了监狱又怎么样?还不是换不回他的好知己,这个唯一懂他的人。

        站在原地默哀了一会儿,于飞乐才转身向外走去。他拿出之前苏幕遮给他的谭梓瑞留下来的手机,翻开了相册。

        不出意料,里面大部分都是猫的照片。还有那个独一无二的视频,谭梓瑞最喜欢的红梅花。

        他嘴角弯了弯,眼里流露出不同于以往的柔和。随后,他又点开相册分类,本以为什么都没有,结果却看见一个名叫“伯牙绝弦”的相册名立在唯一的那栏分类里,格格不入。

        伯牙绝弦……

        于飞乐了然的笑笑,知音难寻吗?所以这是关于他的。

        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点进去,于飞乐感觉自己心律都快不齐了,他还真怕这是个记仇小本本。

        可没有,里面并不是平时谭梓瑞总埋汰他的那些截图。相反,这里居然有他们的合照,还有谭梓瑞偷拍他的照片以及他发给他的那些地方景色。

        他不可遏制地捂了下唇,这样的苦楚又有谁知道呢?

        半晌,他收回手机,冷着一张脸走出了殡仪馆。

        次日凌晨,在人们都窝在被窝里温暖睡眠的时候,久未下过雪的和乐市竟飘起了细细融雪,遇地即化。可这场出人意料的小雪花竟持续了很久,也积下了一层薄薄的雪。

        距离和乐市不远的另一个市里,也同样下着雪,那日,不知谁家门前养的一颗红梅树竟然迎着风雪冒开了花。

        一月十七号,雪梅绽放,在殡仪馆的某个柜子上,一张黑白照片旁被贴心的粘上了一枝残红腊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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