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酒后乱心
车子上了华安路，没行驶多远就停在了一个路口，林念的注意力瞬间被一个华灯溢彩的门面吸引了去。
百乐门大世界！
看到门牌名，他不觉皱了眉头，心里一阵嘀咕：这哪儿是吃饭的地方
门外车来车往，门内人声鼎沸，一番热闹景象让他不适应。
华安路是林念上学放学常来的一条商业街，街上车水马龙，热闹繁华。可他来时，往往都直奔目的地。
即便离开书店，也是匆匆而过，路边其他的场所他从未认真留意过，更别提这样声色犬马的歌舞厅。
这类娱乐场所里风尘气很重，从来都是和林念绝缘。他家祖祖辈辈老实正派，打从记事起，父亲就教育他，为人要心怀天下，本分守己，谨记祖训。
这样的环境也让他毕业之后，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现在的身份。即使有需要这种场合的任务，他也会尽量避免沾染任何不良风气。
在他眼里，这种消遣文化似乎与他格格不入，看书才是最大的娱乐方式。
车子刚一停住，就有人撑着雨伞，小跑到车前，“叶少爷，您来了！”一名侍者满脸带笑着打开车门问候。
叶云飞接过两把雨伞，顺手递给林念一把，冲着侍应生安排道：“还是二楼的老位置，两杯白兰地，吃的一会再点，不需要你带路。”
说完这些，他自然地朝二楼楼梯口走去。因为常来这里应酬，走得很熟门熟路。
叶云飞周身散发着凌人的张扬气势，很有世家公子哥的派头，侍者都是些七窍玲珑心，看见这样的人物进来，个个都铆足了劲儿地招呼，至于那个跟在后面的穷书生也是沾了光似得被高抬了一眼。
可林念就不这样想，走得没有叶云飞般悠闲自在，来这儿消费的西装革履配小汽车，个个豪门世家，他一个谦谦君子来这种风月场所，身上穿的长衫也着实惹眼。
两人身高整整差了一头，一个风流倜傥，一个老实巴交，一个潇洒自如，一个同手同脚，就这样一前一后上了二楼，期间几个爱瞧事儿的风流佳人纷纷侧目朝他们打量去。
来到二楼一个视线开阔的桌前，两人才刚坐定，两杯白兰地就被摆上了桌子。
“我不会喝酒。”看到酒，林念立马推辞。
“少喝一点没关系，这个不醉人。”叶云飞劝道。
林念有些为难。
“你喜欢吃什么？”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随意，什么都好。”
因为常来这家吃西餐，叶云飞没做他想，就自作主张了，“两份鹅肝酱和八分熟的黑椒牛排！一份海鲜汤，至于甜品……”
林念连忙阻止，“这些就够了，叶先生。”
“你不爱吃甜食？”后者不动声色地问道。
林念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叶云飞恍然大悟，他本人也不爱吃甜食，只是云霞喜欢，每次吃西餐，都会点很多。因为习惯，才本能地跟着点了甜点。
这样一想，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吃甜点，确实有些尴尬。
他抱歉地笑了笑，转身将菜单递给侍应生，“暂时就这些，一会儿再上菜。”
侍者接过菜单，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等餐过程中，两人开始有一搭没有搭地聊了起来。
“林老师，没想到你是北大毕业的高材生？”叶云飞突然问道，并向林念投来赞许的目光。
林念微微侧头，警惕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紧张，我只是稍微了解了一下你的档案。”叶云飞不以为意地轻松笑道。
现在社会这样乱，有钱好办事，想要调查一个人，很容易。
林念心里默默捏了一把汗，好在上边早就把自己的档案安排妥当，除北大毕业是事实，其他都是用来隐藏身份的假信息。
为了不引起叶云飞的怀疑，林念没再追问。他一副颇有兴趣的样子：“想不到您还有这种爱好！”语气有些讽刺。
叶云飞并不恼火，他晃着手中的酒杯，玩味地看向他，“遇到一个拿枪威胁自己的人，你不好奇吗？”在他眼里，调查别人就和吃饭睡觉一样，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只要他想，没有做不到的。
林念深知这位少爷无所不能的手段，初到这里，就碰上这样一位难缠的主，他心里也有了一丝慌乱。
“你要跟我谈的就是这件事？”林念不动声色。
“当然不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云霞想要找一名国文老师来家里帮她补习，她指名让你来教。”叶云飞肯定地看向林念。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越不想引起注意，越会适得其反。
林念想起几天前那个自称叶家秘书的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他当时的话分明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擅作主张，可为什么眼前这位却又来邀请？
他有些困惑：“我不明白，你们叶家做事都是如此善变吗？”。
听他这样说，叶云飞颇感惊讶，“林老师，叶家的行事风格如何得罪你了？”他脱下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马甲领带，认真地等着林念的回答。
“前几天，你们不是已经派人来找过我了吗？还劝我不要妄自菲薄，误人子弟。”林念不想隐瞒。
“前几天？”叶云飞思索着，“这件事我可是第一次对你提起，还有人比我更早通知你？”
“你们叶家的秘书。”
“宋楚？”叶云飞猜测道。
林念没有回答他，转而说道：“我不是争名夺利之人，也无心参与别人的家事，所以，还请叶先生另请他人。”
那天一起吃饭，宋楚也在旁边。猜到宋楚肯定是说了些让他不高兴的话，叶云飞心中有些恼火。他对这位叶家秘书的处事风格一直不解，也不赞同。
毕竟自己理亏，叶云飞态度软下来，他劝道：“宋楚只是秘书，他的话不能代表叶家的意思。”
他端起酒杯，态度诚恳道：“如果他说了些得罪你的话，我自罚一杯，向你道歉。”叶云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诚意满满。
看他这样爽快，林念倒觉得不好意思了。话头是自己挑起的，这样一来，自己不就成了挑拨离间的坏人了吗？
他赶紧解释：“你误会了，我不是要怪罪你。”
“你的意思是答应了？”叶云飞赶紧接话，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我”林念再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了。
“林老师，先别拒绝的这么快，给你几天的时间，再仔细考虑考虑，如何？”叶云飞试探地问道。
林念默默盘算着，缓兵之计谁都会，自己即将要撤离南城，关键时刻，不能再生枝节！这个方法对自己也有利。
他露出一个独有的温和笑容，答应道：“好。”
两人达成一致，心里都暗舒了一口气。
“我敬你。”
叶云飞再次举杯喝光了里面的酒，然后瞅了一眼林念面前丝毫未动的酒杯。
林念明白他的意思，这已经是第二杯，再不会喝，见他这么劝，出于礼貌，也不能再推辞了。他自我安慰：既然不醉人，大概也没想的那么烈，反正今天这顿酒自己是逃不了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痛快一点儿！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为表诚意，英雄就义般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一入喉，他就后悔了，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顿时冲上鼻腔，林念急忙捂住口鼻，躬身剧烈咳嗽起来。
对面的叶云飞也被他这一幕惊住了，他赶紧拿起自己桌上的餐巾递到林念手里。
“没想到林老师的酒量这么差！看来是要经常锻炼锻炼了。”
林念用毛巾捂住即将要冲口而出的咳嗽声，等到他渐渐平稳，叶云飞唤了一旁的侍应生端来一杯水。
喝过水，林念犹获新生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通红的脸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他理了理衣衫，有些窘迫地低头道歉：“不好意思，我平时很少沾酒。”声音嘶哑干涩。
“应该是我抱歉才对，不知道你酒量，还这样劝你喝。”叶云飞有些抱歉，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看向林念：“这酒第一次喝，是有点烈，需要慢慢品尝，以后习惯就好了。你再试试？”
“这我还是不喝了吧。”林念酒量极差，几乎是一杯倒，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弱点。
“林老师，云霞的事咱们暂且不提。可作为东道主，我应该敬你一杯，你要是再拒绝，这样就不好了吧？”问话能说出强迫的意味，也只有叶云飞能做得出来。他喜欢把选择权交给别人，尤其是在别人没得选的时候。
不得不说，对付林念这样的老实人，这招还真管用！
林念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酒杯，“那我就敬你一杯，感谢叶先生的火车相救。”
为表诚意，林念还是将剩下一半多的酒一口喝了下去，这次有了心理准备，也并没觉得太过痛苦，只是喝完后呛人的辛辣味又让他咳嗽了几声。
叶云飞神情专注地看着他，只见林念轻皱眉毛，眼中含着被酒气熏出的眼泪，原本光洁的脸上，顿时飞起了两片薄薄的红晕。他有些笨拙的擦着嘴，这让叶云飞一时有些想笑，看来他是真不能喝，才一杯就开始上脸了。
想起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喝酒，叶云飞向身后的侍者示意上菜。不一会，两份刚刚烤好的牛排被端上来。摆好刀叉后，叶云飞又帮林念续了一杯。
没有注意到他倒酒的举动，是因为此时林念已陷入一筹莫展之中，看着眼前的这些刀叉、牛排和其他菜品，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慢吞吞地拿起桌边的刀叉，看着面前整块的牛排，不知从何下手。
“林老师，赶快吃些东西吧。”叶云飞见他笨拙地切着盘里的牛排，他停下动作，坏心眼地等着好戏的上演。本是自己一时兴起，想逗弄他，看他出丑，才点的西餐。可看了良久，见他醉态朦胧，为难又笨拙的样子，莫名有些不忍。
他毫不犹豫地将林念眼前的牛排端到自己这边，又把自己刚刚切好的那盘端到他面前，没有解释：“先尝尝味道怎么样？”随后很自然地低下头开始认真切着林念的那盘牛排。
林念惊讶地看着眼前被换掉的盘子，里面的牛排被切的工工整整，大小很适合直接入口。
对他突如其来的好心有些不解，可此时林念的大脑里除了酒后的眩晕感，容不下过多的思考。他听话地按照叶云飞说的顺序，左手拿起叉子，顺从地吃起来。
入口的牛肉醇香浓郁，让他本是因出丑而懊恼的坏情绪稍微散去了一些，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
没有了刚刚劝酒时的紧张气氛，林念正吃的比较放松。这一放松，就没经住叶云飞三番五次的劝酒。
就这样，两个人推杯换盏，你一杯，我一杯。到最后，谁也不知喝了多少。
可这下，该叶云飞哭笑不得了，林念彻底喝醉了。
他眼神迷蒙，醉意浓重，脸上透着一抹不正常的艳红，周身散发着醉酒后的高温，猫儿一样乖巧地趴在桌子上安静地睡着了，只露出那段白皙的脖颈，照在灯光下，凸起的喉结正随着林念的吞咽动作上下滑动着。
灯光朦胧，许是自己喝多了，喝醉了，叶云飞竟鬼使神差地跟着咽了口口水，心中涌出这么个念头：喝醉了的林老师竟还挺温顺！
“该死！自己竟对着一个喝醉酒的老男人傻乎乎地咽口水！”叶云飞无不鄙夷地暗骂了自己一声。
放弃脑中危险又火热地想法，他认命般地扶起林念，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慢慢下了二楼。
走出舞厅门口，雨已经停了。一场秋雨一场寒，清新的空气中寒意更深，一阵凉风吹来，林念本能地靠向散发着热度的身体。这一靠，差点将猝不及防的叶云飞扑倒，一旁的侍者刚要上前帮忙，叶云飞马上拒绝，并吩咐道：“去帮我把后车门开一下。”
侍者赶紧跑到车前，利索地打开后车门，叶云飞搀起林念向车边走去。
好不容易将他塞进车后座，叶云飞已是浑身冒汗。一边后悔着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一边又感叹这人平时看起来瘦弱，没想到这么沉！
坐到驾驶座，叶云飞刚要发动车子，突然想起一件事，还没问他住在哪里！
又是一阵扶额无奈，他此时在心里狠狠地发誓：再也不跟这位酒量极差的家伙一起喝酒了！
回过头，拍了拍早已进入梦乡的林念，想着能不能叫醒他，问出地址。很显然，叶云飞的想法太过天真，感受到被打扰，林念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翻身背对着他，又沉沉的睡去。
叶云飞见他只露出一只红艳艳的耳朵在外，安静蜷缩在车后座上，呼吸声均匀地散播在车内。一种莫名的安心感突然涌上心头，让他很放松舒适。
他不禁哑然失笑，这种感受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到。可他并不知，这一笑是他第一次对着除妹妹以外的陌生人才会露出的温柔。
最终叶云飞还是放弃了叫醒林念的想法，他脱下西装外套，盖在林念身上，无奈地摇了摇头，发动车子，朝叶公馆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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