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拷走
陈景初往后一缩，如同犯人终于等来了死刑宣判，思绪一片空白，突然脑子里闪过一张草席一卷丢到荒郊野岭的画面，不由得悲从中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大抵是李青瑶戏谑的神色太过明显，又或者是人在面对危险时思维总是更加敏捷，陈景初虽然没什么见识，但还是飞快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说不定自己还有活路？
“四四殿下，奴婢知错了，殿下饶了奴婢这一次吧。”陈景初赶紧从坐姿转为跪姿，仰起头含泪望向李青瑶，试探着求饶。
如果是干干净净的小脸，做出这副神态，自然是楚楚可怜，然而现在陈景初脸上灰一道黑一道的，只会看得人哭笑不得。
李青瑶努力绷住表情：“还认得本殿下呢？这样吧，本殿下仁善，开恩送你条白绫自行了断，这样也好交差。”
陈景初本就胆小，壮着胆子试探求饶实属不易，李青瑶这一拒绝叫他更慌了。虽然白绫已经比乱棍打死要好了，但是他还不想死啊。在强大的求生欲驱使下，陈景初顾不得矜持，直接抱住李青瑶的脚，带着哭腔颤声道：“殿下殿下，奴婢知错了，是莲儿突然出声才吓得奴婢打翻了酒盏，奴婢真的不是有意在御前失仪的啊，殿下。”
李青瑶被他这一抱连累得跌坐在地上，得亏是碰到她，换个人来的话，陈景初这会已经被拖出去了。
“你松开，现在知道求饶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男扮女装混到御前，就足够把你拖出去砍了。”好家伙，灰全都蹭到她身上了。
“奴婢不，奴侍知罪，求殿下开恩。”陈景初被拆穿男扮女装的事，身子一僵，拿不准四殿下是认出他了，还是他打扮得不像，一时间拿不准该怎么解释。
豁出去了，反正都被认出来了，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赌一赌。
陈景初心一横，一手扯住李青瑶的袖子，一手就要去扯掉腰带松开领口：“殿下，求殿下饶奴侍一条贱命，殿下想怎么着都行，求殿下垂怜。”
在一个尘埃满地蛛网遍布的破宫殿里，顶着脏兮兮的小脸说这种话，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李青瑶差点没绷住，赶紧拽了下袖子，想把袖子从陈景初的小脏手里抢救出来。为什么投怀送抱这种事陈景初做起来，总是这么直白又别扭。
想起莲儿风情万种又不着痕迹的撩拨，对比惨烈啊。
要出卖色相也不能直接脱衣服，不经意间扯掉的效果才勾人。
可是陈景初在地上滚了一圈，腰带也绞在一起了，一只手根本扯不开，一时间格外尴尬。于是顺势松开另一只手抓住的衣袖，赶紧两手并用，试图把腰带的结给解开。
然而匆忙之下，腰带反而被打成了死结。
来不及了，解腰带太费时间了，陈景初急中生智伸手直接去扯领口，反正裙子一掀就行，现在重要的是赶紧抓住四殿下。
李青瑶赶紧抓住他的手，制止他：“说话就好好说话，干什么呢你？要是把衣服脱了等下就光着打，你要脱光了埋也可以。”
陈景初臊得脖子都红了，他又不是愿意下贱，除了出卖色相他也想不到什么能活命的办法。皇室中人果然都是一般的冷血无情，竟然死了还要扒光衣服羞辱。
陈景初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还不忘一边抹眼泪，一边求饶：“奴侍不敢了，求求殿下，饶了奴侍吧。”
保住一命比什么都重要，他也没有别的倚仗了，就只有
于是陈景初强忍住羞耻，说：“奴侍还是还是处子，殿下想怎么玩都行，爹爹说奴侍那里生得一副名器。求求殿下，只要少打几棍，饶奴侍一条命就行了，殿下。”
李青瑶差点被这话噎死，她只是想让陈景初长点记性，离皇帝远点，别什么都敢做。她是做了什么容易让人误会的事吗，陈景初怎么这么执着。
这下可真是左右为难，本来只想吓一吓他，让他沉痛反思自己的愚蠢行为，为自己的无知鲁莽深刻忏悔，之后再悄悄把人放回去。以后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投井自尽了，反正陈景初已经出宫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宫女谁会去查证。
没想到吓是吓到了，就是这反应让人有点难以招架。
她明明是来听检讨的，但是当事人十分执着地想用美色贿赂她。
突然李青瑶想到一个主意，陈景初这么不老实，还是早点放在身边看着的好。
“正经点，衣服拉好。”李青瑶训斥道，“我对豆芽菜没兴趣。”
李青瑶只是对小孩没兴趣，但是陈景初脑子没转过弯，以为是在嫌弃他，下意识反驳道：“不是的，我”
“打住，停，我是真的没兴趣。”李青瑶觉得对陈景初话要说三遍才能说明白，这个毛病他四年后也没改过来。
“老实交代，你为什么会扮成宫女混进去？”最好供出个幕后指使来，要是他敢说是冲着皇帝来的，就准备好被教训吧。
还没有下令处死他？果然他还机会，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陈景初集中思绪，小心揣摩着四殿下的话，他的小命说不定就看他接下来的回答了。
看来四殿下担心的是他目的不纯，有人指使。也是，如果是因为御前失仪，按理说昨晚他就该被打死了，不必留他到现在，还有皇女亲自审问。
他进宫的确是有目的，但男扮女装是他临时起意的冒险之举，只要他说无人指使，说不定受完刑还有机会活下来。
“奴侍有罪，奴侍妄想攀龙附凤。昨日殿下撤了奴的节目，奴不甘心。凭什么哥哥们能在圣人面前露脸，莲儿还得了造化入了圣人的眼，明明莲儿长得不如奴漂亮。这才一时鬼迷心窍，去浣衣房偷了身衣裳，想办法混进去了。”陈景初斟酌着用词，尽力把自己描述成一个肤浅虚荣、嫉妒同伴得宠的伎子，而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细作。
很好，看来是需要劳动改造一下了，李青瑶在心里给陈景初将来的教育安排上又添了一笔。
李青瑶自然不会完全听信陈景初的说辞，四年后的陈景初可信，现在的陈景初未必，事后着人继续调查就是。
“你是怎么想的？指望我母亲对一个女人一见钟情吗，还是一个宫女。”李青瑶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陈景初一噎，他只是想先混进去试试，哪能想得那么周全，不过为什么要强调宫女。
看着他疑惑的眼神，李青瑶解释道：“你不会以为皇帝的君侍能让别的女人伺候吧？宫女进宫前都要施以幽闭之刑，然后才能在内宫行走。”
陈景初脸色一白，虽然他不知道幽闭是什么刑罚，但根据字面意思也能猜个大概，一想到自己扮成了宫女，就觉得不太自在。
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难免低人一等，他扮成宫女能被帝王注意到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我今日大发慈悲，饶你不死，不过——”李青瑶顿了一下，看到陈景初眼睛亮了起来，继续说道，“不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在查清楚之前，你就在我宫里，当个粗使宫女吧。”
这个结果完全出乎陈景初的预料，但好不容易逃过一死，他也不敢表达不满，只好找个理由：“可是管事爹爹那里还等着奴侍回去呢，奴侍是罚没进教坊的官奴，身契轻易不能放出去的。”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就老老实实地待着，在我宫里洒扫侍奉。”不是喜欢女装吗，就让你穿个够，别想脱下来。
陈景初心情复杂，不明白四殿下为什么大费周章把他扣在宫里，明知道他可能有所图谋，有可能故技重施。与其说是在罚他，不如说是变相把他扣在身边？
想到这陈景初眼神怪异了起来，若是当真看上了他，他刚刚那样勾引，怎么她还无动于衷，事后要杀要留还不是全凭她的心意。
既不收用他，又要他扮成宫女留下，莫非四殿下有什么怪癖？比如，喜欢女人？看中了他的皮相，却对他没感觉，只想把他打扮成女人留在身边把玩。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
陈景初自以为察觉到了真相，对自己的小命又多了几分把握，稍稍放心了一些。只要四殿下还喜欢他这张脸，他应该就还是安全的。
想通之后，陈景初乖顺地回话：“是，奴侍全凭殿下做主。”
李青瑶看到陈景初乖巧的样子，满意多了，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一起离开：“走吧，跟我回宫洗洗，看你都脏成什么样了。”
听到四殿下轻松的语调，陈景初更确定她对自己，至少是对他的脸，是喜爱的。
此时外头太阳刚刚升起，宫里零星有侍人婢女穿梭着，远远看见带着陈景初的李青瑶路过，就在行礼后绕行避让。
寝殿里，竹清虽然早就回来了，但一直没睡下，等着李青瑶。
李青瑶一跨进宫门，竹清就赶忙迎上来了，见李青瑶领回来一个小宫女，颇为不解。
“不是让你先去休息吗，这里不用你伺候，让别人来就行，你都忙了一天一夜了。”看到竹清来迎，李青瑶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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