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惊胆战
江照夜后来思索一番，基本确认，那天来的应该是他的大徒弟。
大徒弟谢良玉是个笑面虎，笑得越温柔杀人越残忍，讲风度爱面子，既有野心又有城府，是三人中心思最深的。如果没有猜错，雪影川应该也是三个门派中实力最强的。
二徒弟白壁歌沉默寡言，但却是对他这个师尊最为尊敬的，敬重到几乎古板的程度，哪怕后面要杀他，也不会在他面前无礼。如果是他，压根不会进浴室。
至于三徒弟兰慎微，和他的名字截然相反，为人绝不谨慎细微，反而张扬嚣张，喜好女装，长得也是艳色泼天，如果是他来，不会多等半刻，直接破门而入才是他的作风。
会坐在屏风后耐心等他，又是那样一副随性姿态，只会是谢良玉了。
如果不是他忽然折回去找东西，大徒弟一定会在他离开前温柔带笑地叫住他说：“师尊好久不见。”
如果江照夜被吓到，他就会笑眯眯道：“恭喜师尊从死海黄泉逃了出来，不过很不幸，你现在得回去了。”
谢良玉一定有查找他气息的办法，虽然他可以用仅剩的灵力封闭住自己气息，但是他的灵力太少，耗尽后气息随时会外露，到时候定会立刻将他引来。
所以他和白老五等人混在一起，主动提议和他们合作。
一来气息驳杂，他要找自己就更不容易，二来就算不小心引来谢良玉，到时候这五人还能有一些遮挡。
……
江照夜逃出死海黄泉的消息，因为雪影川的抓捕动作，悄无声息地修界传开。
这令修界许多的人都感到不安。
哪怕是没有修为的江照夜，也足够叫人胆寒。
只要认识他的人，都能记得，在他还是个缘华派的外门学子，修为也才刚到筑基时，便有从若干金丹和元婴修士手下逃命的本事。
后面修至化神，他一身鬼道之术更是出神入化，死海黄泉的那一次追杀，出动了半个修界的修士，也无法将他强杀，集半界修士之力，也不过将他打进死海黄泉，勉强封印不得出。
后面有人感慨，称他是半步齐天。
但凡他再强上半步，恐怕对上长生天，也能战个来回了。
还有人说，他能这么强，正是因为遥星天的传承，若不出这次意外，他必定就是下任遥星天。
此言一出，更令人人忌惮。
幸好……只是半步齐天。
幸好，他被封印进了死海黄泉！
但也有人担忧，怕哪一日封印被破，魔头归来，当日参与此战之人，必定会被一个个清算。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现在果真有了这么一天！
暗地得知这个消息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深陷惶恐之中，寝食难安。
缘华派的太上长老周季便是其中一员。
“有没有消息？雪影川的人抓到江照夜了么？”入夜，就寝之前，周季再一次打开房门，问起门外看守的弟子。
门外是个浓眉大眼年轻弟子，虽然是个守门的无聊工作，还浪费自己的修炼时间，但他态度依旧十分端正，身姿板正地站在门口，听见周季的话才回头道：“回禀长老，还没消息传来，想来谢良玉还没找到人。”
“谢良玉要想找到人？哼，不是我瞧不上他，那谢良玉平日里看着是有些本事，但那几分本事，放在他师尊面前，哪里够看？他想要自己抓到江照夜，简直痴人说梦，江照夜别把他绕着圈地逗着玩就算不错了！不行，我们要自己想办法……”
“没事的长老，听说江照夜在死海黄泉吃了大苦头，他又有旧疾在身，修为十去其八，现在和凡人没有差别，谢良玉抓他，想必是手到擒来。”
周季急得一拍这弟子的头：“你懂什么？那可是江照夜，半步齐天江照夜，他没有修为了，随便抓一个修士就能吸过来，若是要抓他，宜早不宜迟，但凡迟一步，给他一丝机会，都是被他反杀的下场，这教训你那些师兄可没少吃！”
弟子方七摸了摸头“哦”了一声，然后道：“那长老的意思？”
周季盯着屋檐外的月亮：“旁人终归靠不住啊。”
方七了然道：“是了是了，雪影川的人无能，还是得靠我们缘华出手，不过此事恐怕要禀报给掌印真人……”
“当然不行！”周季回过头来，“这种时候，谁在前头谁先被他报复，江照夜被封印八十年，最恨的人是谁？当然是他三个徒弟，他一旦有机会报复，必定第一个找雪影川报复，然后是千金倚剑和兰因岛，我们何必将自己摆到明面上吸引他的怒火呢？”
周季发完火，抚着胡须缓缓道：“我们要杀他，但不能自己出面……”
方七抓抓脑袋：“那我懂了，长老的意思是，您去偷偷动手。”
周季抚着胡须的手一顿，看向这个弟子，半响后，平和道：“你明日不用来了，换你齐师兄来。”
方七还没反应过来，便又听周季道：“不对，你现在就回去，换你齐师兄来，尽快！”
方七不明所以，但也只能照做，一溜烟跑下山去，找到齐雨川的洞府，与他说明此事，让他前去敛苍峰。
不过片刻，一道剑光飞来，周季还坐在院子之中，脸上愁云笼罩，一见自己的得意弟子到来，忙道：“雨川，过来。”
齐雨川上前两步：“师尊。”
周季道：“我听说，你之前下山，遇到过鬼手的人？”
暗河鬼手，如今修界最神秘，也最危险的杀手组织。
齐雨川点头道：“是有一个，师尊是想？”
周季：“找到他，让他帮我杀一个人。若是能成功，报酬任由他开。”
齐雨川：“敢问师尊，此人修为几何？”
“没有修为！”
“没有修为，想必不值钱，可以用灵石打发。”
“没有修为，可他的命，比我们加起来，更加值钱。只要鬼手的人能做到，我愿给他我一半积蓄！”
周季做了缘华派的太上长老两百年，门徒无数，每年俸禄，弟子补贴，各方孝敬，不计其数，他的一半积蓄，足以支撑小门派的数十年运转……
齐雨川一时惊住，周季又问：“鬼手中最厉害的人是谁？”
齐雨川回过神来：“听说是黑无常。”
周季一顿：“黑无常？就没有阎王？”
齐雨川：“最难的任务，最强的修士，向来都是黑无常出手，他不做阎王，只是自己不想当阎王，不是当不上。”
周季眼里顿时放光：“很好，就他了，黑无常！”
……
明月城。
这是北境内最大的一座城池，北境地广人稀，气候恶劣，并不适宜居住，所以境内素来只有一些零散的村落城镇，明月城也是因为背靠大派雪影川，吸引了不少凡人和修士聚集，这才发展壮大起来的。
江照夜与董蝎子等人白日里找地方投宿，夜间出去猎魔赶路，如此五天之后，才赶到明月城。
他们所猎心魔已经三十有余，若是魔丹卖出，支撑七人到天光城的花销绰绰有余，早在前两天，大家便迫不及待想先去明月城将东西卖了，好好享受下。
这一进城，不可避免地就会碰上雪影川的弟子，江照夜便提前给自己带上了面具。
城内修士来往，络绎不绝，像董蝎子他们这样的散修更是遍地都是，泯然于众。
江照夜看了一圈，这明月城城头刻有一轮下弦弯月，城中人似乎也以白色为尊，大半的人都穿着白色服饰或者带白色配饰，还有部分的人身穿统一的黑白色的服饰，胸口处绣一个“川”字。
大概是雪影川中的弟子了。
“诸位，前面这家宝聚轩收材料的价格还算公正，不如就去这家。”董蝎子停下了脚步。
江照夜将目光转向前面的店铺，这店是连锁字号，早年在天光城就有，想不到开到明月城来了。
众人没有异议，董蝎子便拿着魔丹过去了，进门的同时，一个黑衣背剑的男子正好从里面出来，两人悄无声息地错肩而过。
董蝎子仿佛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人一人，眼睛都没转一下，江照夜却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落了他身上。
这黑衣人个头不矮，比董蝎子高出整整一个头，背上背一个巴掌宽的匣子，用黑布从头到尾缠起，大概是刀剑之类的武器。
这人一身衣物纯黑，几乎要融入背景之中，一不注意几乎就要看不到他，哪怕注意到了，一转眼也会彻底忘记。只有像他现在这样久久盯着对方，才会发现这明明是个极漂亮极引人注意的年轻人。
大街上歪瓜裂枣众多，出挑的人的人天生会占据更多目光。但在这个人身上，这个规律似乎不成立。
尤其是……
他的背影，对江照夜来说，十分眼熟。
江照夜看着他的背影，目光转向匣子之上。
他认识的人里，似乎也没有使这样武器的人。
但是奇怪的是，他就是觉得眼熟。
许是他的目光太露骨，令黑衣人察觉到了，他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来，看向江照夜。
江照夜看清他的脸，有些失望。
是好看的，但不是他要找的人。
黑衣人长着一张标准得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脸，偏偏眼睛明亮璀璨得吓人，使他看上去既活力十足又开朗外向，是非常平易近人的气场，天生会招人喜欢。
但是这和他的打扮完全不符。
黑衣人看着江照夜，缓缓拉起自己的面罩，然后偏起头，冲他眨了眨左眼，像是打招呼。
下一秒，人就彻底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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