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送入妖口的女子
从村长家出来，已经月上枝头了。吃完饭，狐狸爪子又拉着我说了一会话，还给了不少水果才放我们回去。若不是她身上那浓厚的血腥味，我都以为她是要准备得道成仙的好妖了。
文笙今夜似乎心情不错，话也变得更多了，我还没问，他就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一年前，赤阳村的村长陈丰携夫人到汋水城寻找教书先生，说是愿意以每月二两银子的价钱聘请文笙的父亲文砚去赤阳村为小孩们讲学授课。可惜文砚十年前得了伤寒，虽有幸把命保住了，但身子骨也弱了很多，经不起这样来回地折腾，最终由文笙承了这差事。第一次来村子，村民们就很热情地招待了他，学生的父母还按着大学堂的规矩，给文笙送上了拜礼，虽都是一些野菜干货，但也足以见得他们求学的诚心。
这样看来这狐妖也不算丧尽天良，可是她那满身的食人骨血后的腥臭味是怎么回事？是否跟汋水城连续二十年来的少女失踪案有关？这些皆是谜团，还需一一解开。
“看着村长夫人年纪不大，她不是村长的原配夫人吧？”
文笙瞅了我一眼，“说什么呢，人家就是原配夫人，说是已经成婚快二十年了！”
“二十年？可是村长和夫人看着不过而立之年。”
“村长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不过容貌看着的确很是年轻。夫人也是，许是夫妻恩爱的缘故，不过可惜了，没有孩子。”文笙叹息道。
不是没孩子，应该是她不敢生。这妖的道行还不足以生出人身的小孩，若是生个半人半妖的孩子，不就暴露行踪了么。
“是挺可惜的，难怪对村里的孩子那么好。”我顺着文笙的话接了下去。
“不仅对孩子好，对所有人都很好的，很受村民爱戴的。”
“村长夫人是本村人吗？”
“不是，听村长说是逃难过来的，家乡遭了瘟疫，家里其他人都被山匪杀了，只有她和巧姐逃了出来。一路逃到赤阳村被村长救下，一来是报答村长的救命之恩，二来也是和村长日久生情，便嫁给村长，留了下来。”
又是英雄救美的桥段，似乎千百年来，这些妖与凡人结合都喜欢用这个桥段，还很受用的样子。
说话间，夜色更深了，山间的雾气也慢慢拢了过来。文笙下意识地抓着我的手腕，往他身边拉了拉。
“你干嘛？”他这一举动反而把我吓到了，就算我封了仙力也是看得到妖魔鬼怪的，可这四周什么都没有，他拉我干嘛。
“你跟着我来这荒野山村，我怎么也得保护好你才行。”
“也是，那就靠你照拂了，文先生。”说着我便向文笙揖了一礼，瞬间一道青色火焰从天边闪过，吓了我和文笙一激灵。看来就算封了周身仙力，也不要随意行礼的好。
接下来的几日，晚上我睡在床上，文笙将几张桌子拼了拼睡在了学堂里，在我软磨硬泡、武力攻势下，他才勉强收下了那条被子。
白天文笙讲学，我便到村子里四处晃悠，与村民谈天说话，这村子的妇人似乎都很年轻，走访下来，结识了几位已过暮春之年的大婶看着都不过二十六七的样子。细细询问，她们只说是此地风水养人，口风甚紧，套不出一丝半点实话来。但有一点，她们都是出入村长家最勤的人，每天农闲时刻，总会拿着手工女红往村长家里跑，一去就是一两个时辰。
几日接触下来，村长夫人对我也是极好的，每日饭后必会给我拿上些许水果糕点，怕我半夜受饿。若我只是寻常女子，或是这狐妖真的这般温柔善良，我许会对她感激涕零。可惜了，那一身的血腥味，让我无法对她另眼相看。
“青樾姑娘，学堂简陋，且只有一间厢房，不如你到我家来住吧，我与姑娘这般投缘，对姑娘也是喜欢得很呢，要不然你唤我香姨，做我半个女儿可好？”席间狐妖突然提出让我住进她家里，还让我认她做姨，身旁的村长似乎很满意妻子的这个决定，这是想孩子想疯了吧。
一旁的巧姐听狐妖这么说，顿了一下，眼中惊恐之色一闪而过，咬咬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我倒是看出来了，不是想孩子想疯了，是看上我这幅骨血了。
“这”我想推辞，可是这笨嘴笨舌的，半天想不出推脱的理由来。
“日日在村长家蹭饭已是打扰，小妹顽劣，不好再叨扰夫人了。”文笙似乎看出我不愿意，而且他好像也不愿意我住在这儿，便主动为我解围。
村长刚要说话，却被门外一个老汉的声音打断了。“村长，村长。来了两位客人，说是来找文先生的，我就将他们引过来了。”
来找文先生？还是两位？
文笙和我一脸茫然，谁会寻他寻到此处来了。
村长见我俩不明所以的样子，放下筷子，迎了出去，片刻便带着两名身材姣好的女子进来了。
“你们怎么也来了？！是不是我父亲有事？”
看见碧云和栀瑶走了进来，着实让我和文笙吃了一惊。这年头竟然有主动将自己往狐妖口中送的女子，且不说别的，就狐妖现在这幅两眼发光的样子，我都能想到她已经把我们当做案板上的肉了。
文笙这一问，倒是把巧姐手中的筷子给吓掉了，虽然堂中的人现在注意力都在碧云和栀瑶身上，但还是被我的余光捕捉到了这一幕。
碧云并不回答，进屋就指着文笙大骂：“阿笙哥哥！你为何带着她来讲学，若不是今日我好心想去照拂一下她的生意，还不知道你俩一道出城了！”
栀瑶则躲在碧云身后对我使了个眼色摊了摊手，表明她不是自愿来的。
文笙将碧云拉到桌前坐下，说：“你且坐下好好说话，不可在村长家胡闹！”
碧云扭捏的将手一甩，“你倒是说啊，你为何带着她来讲学？你从来没带着我过来！”
文笙扶额，“青樾姑娘闲来无事，想来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祥瑞之村，我俩便同路过来了，并无他意。”
听完，碧云直勾勾地瞪着我，“我和他可是有婚约的！你别打他主意！”
话音刚落，村长、狐妖还有巧姐一脸疑惑地打量着我和文笙，仿佛我俩现在就是被捉奸在床的奸夫□□。
“碧云，你说的婚约，只是两位长辈酒后戏言，并无信物，也无须时时挂在嘴边，这样对你的声誉不好，以后哪里还有夫家敢上门提亲？”文笙虽有些怒色，但还是耐着性子慢慢说与碧云。
碧云一听，又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嚷嚷道：“我不管，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碧云，你已年过十七，不可再肆意妄为。今日你拉着栀瑶陪你走了这么远的路过来已是不对，现在又在村长家里大吵大闹更是有失颜面，天色已晚，你和栀瑶先在村长家叨扰一晚，明日一早就回去，省得崔伯父担心。”
碧云指着我，“那她呢？她这几日睡在哪里？”
看碧云这阵仗，若是知道这几日我与文笙宿在学堂，估计得把村长家房顶都给掀翻了。狐妖看准机会，直接拉着碧云说：“这几日青樾妹子都是宿在我这里与我做伴儿的，二位姑娘若是不弃，今夜也宿在这里可好？”
“我不，我要和阿笙哥哥去学堂。”碧云不依，转头对栀瑶说，“栀瑶，你和她睡一起。”
栀瑶愣了一下，指着文笙问道：“你和他睡？”
“胡闹！不可理喻！”还未等碧云开口，文笙怒起，对还想看戏的村长和村长夫人各行一礼，说：“有劳村长为我这三个妹子备一间厢房，让她们有个容身之处就行，小生先回学堂了。”
说完，留下了一屋子不知所措的人扬长而去。
原以为碧云会就此作罢，没想到沉默半天，她第一个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他吼我，栀瑶，他居然吼我！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吼我！”
碧云说着就一把抱住了栀瑶的腰，将头埋进了栀瑶怀里痛哭起来。栀瑶一脸无奈地看了看我，只得小心安慰道：“碧云不哭，文笙哪儿会吼你啊，只是声音大了一点点而已。”
看来栀瑶也是个不会安慰人的主儿，现在我和狐妖一家人更尴尬了。
上前安慰吧，好像这一切都因我而起，不安慰吧，看着这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娘子也着实有些心疼。
一旁的狐妖倒是很会来事，上将搂住碧云的肩膀，连哄带骗讲了一堆男人经和御夫之术将碧云给逗乐了，栀瑶见有人接手了，全程托着腮在一旁听得打瞌睡，看来她今天被碧云折磨得不浅。
终于碧云喜笑颜开地住下了，村长家虽然比起村里其他人家大了许多，但也没那么多厢房供我们使用，终究我们三人还是挤到了一张床上。好在大家都是身量较轻之人，勉强能凑合过去。
只是苦了栀瑶了，碧云不愿与我挨在一起，栀瑶就只能睡在中间，看着碧云一手撑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松懈一刻，我便会溜走去找她的阿笙哥哥。
栀瑶夹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问道：“你俩要不要先出去打一架再回来睡觉？”
碧云冷哼一声，“阿笙哥哥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不与她计较。”
我摇摇头侧身而卧不与她辩，显然她不知道下一句是：女子动手不动口。当然，我若是真与她打起来，不就落实了二女争夫的名声了吗？
栀瑶见我们相安无事，才放心的睡下了。
几万年前我也畅想过能有一两个知心姐妹共枕一榻，嬉笑打闹，说说悄悄话。如今算是圆了一个和女子共枕一榻的梦，却是和一个视我为情敌的女子。算了，与其和她大眼对小眼，不如闭目养神，好好想想如何带着她二人从狐妖口中逃脱才是，看今日的情形，她俨然是将我们三人看做她的“美味佳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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