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查了半晚上资料，荷佳只睡了个囫囵觉就迷迷糊糊地被闹钟吵醒。
她看了一眼摆放在床头的日程表，赶紧起床用冷水洗了把脸，打开衣橱拿出一件工作用的防护上衣穿上，又仔细检查了两遍防护服的充气开关能不能正常运行。
临出门之前，荷佳给小翡翠的水槽里加满饲料，对它挥手道：“今天我要出海，就不带你一起去啦！你乖乖呆在家里哦，我尽量早点回来陪你一起吃晚饭。”
管理员的工作十分简单清闲，大多时间里荷佳只需要每天早晚在控制室检查一遍各种系统的运行数值是否正常，其余活计都可以指挥机器人完成。
唯一有点麻烦的是每个月末她得出一次海，带机器人到另外几个设置了度假屋的微型岛屿上面去打理维护，记录损耗。
西泽尔星球的面积虽然不大，但在星罗棋布地散布于茫茫大海上的几个小岛上巡回一遍，起码也得花费一整个白天。
更何况因为荷佳恐海，她不敢把船速设定太快，上船之后就正襟危坐在船长室里紧盯着显示屏中的海面，生怕撞上什么大礁石块把船给掀翻了。
毕竟她连穿越时空这种万中无一的事情都碰上了，自然要警惕自动巡航的船也会失灵的情况。
还好现在的防护服材料极富弹力又透水透气，平常穿在身上就像普通的运动速干衣，如果人不小心掉进水里了，只需要按下一个开关，藏在衣服里的微型压缩气体罐就会自动充满让人浮上水面。
荷佳按照预定计划跑完地图上左半边的岛屿，来到星球的另外一端。
她操作触控显示屏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椰子岛时，一台机器人走到她身旁问：“您好，现在是中午十二点，请问需要我为您制作午饭吗？”
“这里距离椰子岛不远，我们上岛之后再吃饭吧！还要麻烦你把掉在路面上的椰子都清理干净。”荷佳看向机器人，通过别在胸前口袋上的翻译器和它交谈道：“谢谢你，雪伦。”
这台名叫雪伦的机器人是一个中年短发女性的模样，穿着一身纯白的欧式女仆裙装，可能是它的外观做得太过逼真，荷佳总是习惯把它当作人类对待。
“收到，按照现在的船速，预计会在二十一分钟之后到达椰子岛。”雪伦模拟人声的嗓音就和它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一样温柔，只是无法让人感受到半分热情。
荷佳转回头继续看显示屏，过了一会儿之后，前方的海面上远远地出现一座棕色小山一样的岛屿。
奇怪，长满了椰子树的岛屿不是绿色吗？
而且雪伦计算的时间应该不会出错啊！
荷佳立刻调出自动巡航的界面，发现她的船只离椰子岛还有一段距离，地图上面显示这一片海面上空荡荡的，连一块飘浮的珊瑚礁都没有。
她再次看向显示屏中的海面，突然觉得那个棕色岛屿好像也在向前移动，后退两步抓住雪伦的衣袖问道：“雪伦，前面那是什么东西？是活物吗？”
雪伦答道：“探测到前方有一只穆斯星巨型多足章鱼，一般生活在海洋深处，以虾蟹贝类为食，性情温顺，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和船只。”
荷佳松了口气。
西泽尔星球的水质果然是好，连章鱼都能长到堪比轮船的吨位！
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大个的水生物，隔着显示屏远远地看过去都觉得有点可怕，还好对方不会攻击自己。
荷佳低头在地图上重设坐标准备绕开前方的庞然大物时，又听雪伦道：“探测到章鱼的第六根触手上有一只”
它的笑容难得地顿了一下，语调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白尾人鱼？”
“什么？！”荷佳正准备点击确定更改坐标的手指猛然一僵，急道：“雪伦，快拍一张人鱼的近景图像发给我！”
雪伦立刻把它用电子眼高倍速放大拍到的实时动图投射到荷佳面前的显示屏上。
天啊！
荷佳只看了一眼就捂住心口，图像里果真就是她见过的那只人鱼！
她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淡金色的睫毛在微微颤动，被一只如老树根一样粗壮丑陋的触手缠绕住细瘦的腰身在水面上拖行，几丝额发凌乱地散落在脸颊上随风摇曳，好像轻轻一扭就能被拧断的玻璃娃娃。
不是说西泽尔星球上都是温和的海洋生物，不是说这种章鱼不攻击人吗？为什么它会抓捕这只人鱼？
都说章鱼是富有智慧的生物，难道它也会垂涎人鱼的美貌？
荷佳心里涌起一阵恶寒，用力摇了摇头把不好的假想丢到脑后，飞舞着手指把前方的章鱼设成目标，又把船速调成最快，转头冲进船长室的装备库里。
她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各种武器，双手握拳给自己打气道：“别担心！再大它也是一只软体动物！我有最先进的武器，我穿着防护服落水也不怕！等船撞到它身上，我就到甲板上去把人救下来！”
不管怎么样，她都绝对不能坐视这条可怜的人鱼任人哦不是，哪怕是任鱼欺辱也不行！
巨型章鱼对身后杀气腾腾的荷佳毫无察觉，正在一门心思地向着椰子岛游动。
主人现在正是需要摄入大量营养的时候，可是这两天她却食欲不振，不管它捕来多么珍稀新鲜的食材都显得没什么胃口的模样，可把老章鱼的触手都要急掉几根。
想来想去，可能是主人吃腻了海产，得给她换换口味吧！
看到今早主人吃饭时又蹙起了眉头，章鱼决定带她前往星球最远端的椰子岛。
它从海鸟那里打听到，那个岛上长有一种果树，汁液清香可口，就是得在岛上现喝，没法带进海里。
过去一趟路途遥远，章鱼担心奥尔莎会觉得无聊，于是它特意从海面上过去，让主人坐在它的触手里舒舒服服地看风景。
一路上奥尔莎都在闭目养神，倒是章鱼追鱼逗鸟玩得不亦乐乎，还随手补了几只蹦出水面的鲜活海鱼放进吸盘里准备给自己当午餐。
突然听到远方传来轻微的电机马达声，奥尔莎立刻警觉地睁开眼睛，章鱼也好奇地回头望去。
只见一只小型巡航艇正在急速向它们驶来！
章鱼生怕被它撞上，立刻向旁边游动让开道路，没想到巡航艇竟然也改变航道，再次直挺挺地冲向它！
眼看巡航艇就要撞到自己，章鱼飞快地向后滑动触手左摇右摆想要避开，可是巡航艇一直死咬着它不放，发动机打出的浪花在海面上划出了一个长长的八字。
章鱼紧张地都忘了下潜入海，一边紧盯舰艇的动向一边不管不顾地拼命往前方猛游，想要逃过它的追击。
好可怕啊！虽然舰艇还不如它的一只触手大，可是如果被那根钢铁尖头戳到它柔软的肚子上，肯定会很痛啊呜呜呜！
舰艇一路紧逼，一直把章鱼逼到椰子岛的海滩上无路可退，船身也撞到岸边搁浅停下。
还没等累到腰都直不起来的章鱼喘口气，荷佳快步冲到甲板上端起一杆黑黢黢的长/枪对准它，大声喊道：“交出被你抓住的人鱼，我就让你安全离开这里！”
这是她能拿得动的武器里看上去最霸气威武的一支，一定能把章鱼吓跑！
看到面前的庞然大物一动不动地没有反应，荷佳紧了紧她手中的枪，凶巴巴地喊道：“我再说一遍，赶快放下你手里的人鱼，不然我就开枪了啊！”
虽然荷佳在很用力地威胁章鱼，可惜她银铃般清脆的高声颤音配上翻译器里毫无感情的机械电子音演绎出完全不协调的二重奏，再加上扛着长/枪摇摇欲坠的娇小身姿，实在是没有什么震慑力。
奥尔莎看着她紧绷到泛红的脸蛋，还有那只一接触到扳机就像碰到烫手山芋一样回缩的手指，不由得勾起唇角。
章鱼没法理解荷佳的喊话是什么意思，它只能一脸懵逼地琢磨：“这人为什么要拿枪对着我啊？难道她是出来捕鱼的，生气我抢了她的猎物？”
看不出来这个长得像兔子一样软绵绵的女性人类，性格竟然如此暴躁！
想到它肩负着保护主人的职责，章鱼又生气又害怕地想要掀翻舰艇。
它刚一举起触手就收到奥尔莎传来的声波：“她没有恶意，你放下我和捕来的鱼立刻离开！”
哦！这人还真是为了争抢食物啊！好好好，都给她，只要别伤害它就行！
章鱼立刻把奥尔莎放到岛上。
甲板上的人类也瞬间放松了肩上的力量，漆黑透亮的眼睛里泛起星星点点的泪光，好像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一方。
章鱼被这个人类奇怪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但它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触手顺道打落一串椰子和捕来的鱼们一起放在奥尔莎周围，随后扑通一声跳进海里游走，掀起好大一阵海浪。
看到章鱼终于被自己赶走了，荷佳长吁出一口气，全身都软软地撑在枪杆上，愣愣地看向面前甲板上被章鱼溅起的浪花聚成的一大摊水洼。
好险啊！
方才她整个人笼罩在遮天蔽日的阴影之下，近距离看到那些蠕动不停的棕色触手和一张一合地巨大吸盘时只觉得浑身手脚冰冷，拼尽了全部力气才从嗓子里挤出两句话。
章鱼举起触手的那一刻，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幸好章鱼还是害怕她手里的武器，听从了指示。
还没等荷佳缓过神来，雪伦走上甲板在她身旁问道：“您好，我们已经抵达椰子岛，请问需要我为您制作午饭吗？”
荷佳暂时不想看到它一成不变的笑容，她把头转向另外一边，人鱼正盘着鱼尾端坐在岸边的沙滩上。
她沐浴在正午灿烂的阳光之中，浑身散发着银润温和的光泽，好像西方宗教壁画里圣洁肃穆的赤身天使，不会对她生起半点情/色之欲。
感觉到荷佳的视线，正在梳理胸前长发的人鱼也抬起修长的脖颈和她对望，蔚蓝的眼眸里浮光跃金，染上一层清浅的暖意。
荷佳的掌心重新涌起热度，她深吸两口气调整好呼吸，直起身把枪递给雪伦道：“好的，请做两份午饭，送到岛上来。”
虽然机器人做的饭菜口味千篇一律，但机器人是不会出错的。
荷佳轻手轻脚地走下船，慢慢地靠近这只命途坎坷，柔弱可怜的白尾人鱼。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荷佳走到离她大约三米远的地方停下，笑着挥手朝她打声招呼，问道：“你还好吗？没有受伤吧？”
人鱼没有开口，但垂眼环顾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微微地朝她点了点头。
荷佳高兴得眉眼都弯弯地飞扬起来。
她在回应自己，她能听懂翻译器里的星际通用语！
“你好，我叫荷佳！出生在太阳系的地球上，现在是西泽尔星球的管理员”
荷佳主动做自我介绍时，掉落在人鱼身旁的一条小鱼儿突然挺身蹦跶了两下。
人鱼伸手一把抓住半空中的鱼，歪着头想了一下，抬手把它递向荷佳。
“这是你要把它送给我吗？”荷佳又惊又喜。
人鱼保持着把鱼递给她的姿势，示意她过来拿。
荷佳在地上捡起一个干燥的大椰壳，先是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几步，发现人鱼的面色没有变化，便大胆迈步走到对方面前，接过鱼儿放入壳里。
人鱼又干脆利落地捡起她身边的另外几条鱼，齐刷刷地扔进荷佳手捧的椰壳里。
“哎呀，你把这些鱼全都给我吗？”荷佳诧异地问道。
人鱼又冲她浅浅地笑了一下，好似在说她在用这个方法感激荷佳方才的壮举。
这只人鱼知恩图报，真是人美心也美呀！
好像手里捧的是一大罐芳香扑鼻的蜜糖一样，荷佳心里面甜丝丝的，耳边是一声盖过一声的浪潮哗啦声。
她低头去看椰壳里活蹦乱跳的鱼儿们，发现海浪已经迅速冲上这片沙滩，淹没了她的小腿肚。
“涨潮了！”荷佳站起来朝四处看了看，指着沙滩后面的平地道：“我们到上面去一起吃这些东西吧！”
她拾起几个掉在人鱼身边的椰子，率先向前走了几步，余光瞟到人鱼滑动鱼尾远远地跟在了自己后面，步伐轻快地走进树林。
荷佳找到一块平整的大石头，掏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动作麻利地拿起一条鱼开肠破肚冲洗干净，再把鱼肉切成一条条可以透光的薄片，随后又把椰子一个个地凿壳取肉。
人鱼坐在附近的草地里安静地看着她忙活，眼里闪动着好奇的神色。
不一会儿，雪伦端着两个餐盘走过来道：“您好，午饭已经做好了，需要我现在去清理路面吗？”
“谢谢！”荷佳抬头对它道：“请你先去度假屋的厨房里，把调味料和做饭的工具都拿过来。”
她决定把这些鱼都现场料理了，为人鱼呈上一顿丰盛的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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