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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原来故人


窗外下起了大雨,咖啡馆的橱窗很快就被打湿,雨滴沾在玻璃上,模糊了拥堵又潮湿的街景。

        靠窗的双人卡座上坐着一个男人,眉骨高耸,单眼皮,垂着眼没有什么表情。他穿着白色短袖polo衫,露出的手臂肌理分明,强健但不贲张;深蓝色牛仔裤洗得发白了,很廉价的行头,但是整洁得体,给人一种异常干净的感觉。

        他身旁放着一件黑色的薄外套,还有一把黑伞。

        他看了眼手表,拿出手机给一个备注为“辰叔”的联系人发了一条信息,是一个共享定位。对方立马传来回复,像机关枪在轰炸:

        “算你小子识相”

        “这次给你介绍的这个可是我们大队法医组一枝花”

        “就是性子傲点,多少人追都追不上呢”

        “警告你啊,不许跟上次一样一上来就暴露职业,不然我削死你”

        ……

        容川回了句“知道”便摁熄了手机屏幕,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人的大脑在记忆某种味道的同时,会自动储存当时的环境信息,所以当人再次尝到这种味道的时候,就会有一些记忆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

        黑咖啡的苦味在舌叶上弥漫,容川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上一次在这个卡座里“被分手”的经历。

        对方的脸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个小男生红着眼睛对他说的话:川哥,我知道我这样很对不起你,交往之前你就警告过我了,我说过我不介意的……但是、但是……压力太大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甚至觉得我越来越不敢被你的手碰到……

        容川当时表示了理解,他从来不是喜欢指责他人的性格,只是温和地说“没关系”。

        小男生“刷”一下就掉了眼泪,哭着对他说“川哥,你总是这样,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容川微微诧异,同时觉得自己很无辜:他自认在这段感情里问心无愧,现在要分手的是对方,难道还指望他求着不分手吗?

        他没有说出这些略显尖刻的话语,唯一做的,就是放了一块手帕在桌上,然后离开了。

        回忆结束,黑咖啡的苦味散尽,浮出一点点微妙的酸味和甘醇。

        雨声越发的响。

        容川放下咖啡杯,从包里取出一双薄薄的白色手套,戴在手上。

        他快三十了,亲缘淡薄,关心他的人不多,辰叔这位过分热心的老警察算是一个。辰叔特地为他安排的相亲,他是不好拒绝的,尽管辰叔连他真实的性取向都不知道。

        他刚刚恢复单身那会儿,辰叔给他介绍了一朵小警花,长得挺漂亮,事业编制,做文书工作的。

        本着不耽误人家的想法,第一次见面,容川在公开性取向和公开职业中选择了后者。不出所料,小警花脸色骤变,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容川为她推过去的饮料一口也没有动。

        据说小警花现在都还对辰叔隐隐有点意见。

        这件事之后,容川学会了在相亲时戴上手套。

        今天的相亲对象是个法医,那也算是半个同行。

        容川正这么想着,就看见一个女子举着伞,风风火火向咖啡馆跑来。她在门口大力甩了甩雨伞,推门进入后在手机上点了两下发了段语音,嗓门很大:“我真的到了,定位都给你了你总该相信了吧?”

        “你甭跟我说肯定看得上,我瞧得上人家,人家还不一定瞧得上我呢,一般男人知道我是弄尸体的,早就吓得躲出十丈远了……”

        一番话惹得几个客人频频向她侧目。

        女子一路看着餐台标号走到了容川这边,容川也早已站起来迎接她的到来。

        她抬头打量了容川两秒,眼中惊艳一滑而过,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叫周辛夷,辰叔介绍来的。”

        容川竟然罕见地愣了神,没有伸手,而是相当唐突地问:“你的名字是不是楚辞里‘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的‘辛夷’两个字?”

        “诶?你怎么知道?”周辛夷的表情有些意外,“一般人都会以为是心脏的心,怡人的怡。”

        她面前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各种情绪飞快地涌动,像搅乱了一池沉静的潭水。他定定地说:“我叫容川。”

        周辛夷盯着他的脸看了足足五秒,突然一手拍上他的肩膀,仿佛平地一声雷响:

        “我去!小川子!”

        容川的嘴角露出一丝笑,但就像忘记了怎么笑一般,浅淡得一闪即逝,他说:“我算是知道你这些年都是怎么想我的了。”

        周辛夷笑开了拉着他坐下,大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说:“扯淡,我可一点儿不想你,你当年在我的仇恨榜单上的高居第二位。”

        容川对她中二时期的仇恨榜单大概有谱,但还是礼貌地接了茬:“那么敢问第一位是?”

        “当然是我弟!”周辛夷说,“你那么含辛茹苦把他带大,心里没点儿数吗?”

        “严格地讲,我只带到他六岁。”容川慢条斯理地说,“而且他很听话,我带他的时候完全算不上辛苦,那时候你们家恐怕只有你一个不喜欢他。”

        “靠!你说话还是这么讨厌!”周辛夷爽朗地大笑起来,红唇中间毫不遮掩地露出八颗整齐的牙。

        相亲大会变成了叙旧大会。

        周辛夷比容川小一岁,天生就是这幅狂放恣肆的个性,自由得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从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周家妈妈时常感叹,自家的女儿和儿子是不是生错了性别,要是把这俩孩子的性子交换一下就好了。

        每当这时容川就会轻轻拍着怀里睡觉的娃娃,笑着对周阿姨说:没必要啊,星星妹妹厉害了,小区里的男孩儿都不敢欺负她;乖乖呢,这样就很好。

        周阿姨只是开心地捂着嘴笑。

        “星星”是周辛夷的小名,她有个小五岁的弟弟,大名周常棣,小名“乖乖”。

        说周常棣是容川一手带大的,这话真的一点儿没错。

        容川小时候住在周家对门,他的父母关系不和经常吵架,有时还牵连到他,小容川在家里待不下去,就跑到外面蹲在楼道里写作业。

        终于有一天,下班回家的周妈妈实在心疼他,把他捡回了周家。

        他话不多,也不收周家大人给他的任何礼物,待人接物都是礼礼貌貌的。每天放学之后,他就安静地占据周家书房的一个角落写完作业,然后陪着还是个宝宝的周常棣玩,或者带孩子下楼去小区里转一圈,把不知野到哪里去的周辛夷喊回家吃饭。

        周辛夷小时候特别讨厌自己的弟弟,除了头胎对二胎的天然敌视,还有那个拖着鼻涕泡动不动就哭的小崽子真的让她烦。

        容川也讨厌,此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别人家的孩子”,爷爷奶奶最喜欢拿容川当例子来教育她。

        大人训她也就算了,最伤她自尊的是,她弟一到她怀里就哭得震天响,到容川那里就立马安静下来,抱着人家脖子甜甜地喊“川川哥哥”。喂,这可是她的亲弟弟!

        周辛夷憋屈了,当时又被电视里循环播放的还珠格格洗了脑,开始管爸爸叫“皇阿玛”,妈妈叫“皇额娘”,背地里给容川取了个诨名叫“小川子”,暗讽他天天跟个奴才似的照顾自家的“小阿哥”。

        当然,这事儿容川直到五分钟前才知晓。

        认真算起来,他们已经有整整十八年没见了。

        周辛夷有些感慨地看着容川:这家伙小学的时候就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现在感觉温润更甚,好像套着一层玉凝出来的壳子。

        目光落在他端着咖啡杯的手上,周辛夷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戴手套啊?”

        容川:“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你就当是行规吧。”

        周辛夷皱了皱眉:“这是什么规矩?”

        容川跟她对视几秒,从她眼里看出了几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只好坦诚相告:“不主动说出自己的职业;不参加亲朋好友的婚礼和寿宴;不说‘再见’和‘走好’;还有,不与人握手。”

        他的音质低沉冰凉,没有多少语气,听起来像一部恐怖片的念白。

        外面传来一声惊雷,混在如注的暴雨声里直直地刺进耳鼓膜,惹得人心头一跳。六月的暴雨驱散燥热,有时甚至会超越凉爽,在大夏天里给人带来寒意。

        周辛夷搓了两把裸露在外的胳膊,觉得容川刚刚的话也有差不多的效果。

        她忽然正色下来:“容川,我来之前问过辰叔你的职业,他回避了,所以,你现在到底是做什么的?”

        容川没有说话,只是把自己的薄外套递给她,示意她披在肩上。

        周辛夷不接,紧紧地盯着他。

        良久,容川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一名……遗体整容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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