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琴声
将行李归置好后，苏叶换了身衣服去厨房准备做午饭。
她拉开孟西关准备的、夸张的双开门冰箱，看着琳琅满目的食材，最后决定做一碗小馄饨以填口腹。
将面揉好，面团盖上保鲜膜静置，便开始和馅。
七肥三瘦的肉馅加入盐、糖、白胡椒粉顺着一个方向搅打出胶质，葱姜水分次加入，直到肉馅富有弹性时拌入去壳去虾线切散剁碎的青虾仁，最后加入一点点芝麻油提香。
苏叶的擀面杖使得出神入化，将一张面皮擀得薄如蝉翼，切做方形的、通透的、富有弹性的小馄饨皮。
一张面皮放在手心，手轻轻打窝，而后放入馅料，五指与馅挑配合，很快便捏好一个。
既然是自己吃的，馅料自然放得多，圆滚滚的小馄饨一个接一个排在盘子里，整齐可爱。
苏叶就像一个捏馄饨的机器，不多会儿便将馅料与面皮都用完，留下今天午餐的量，将剩下的装盒放进冰箱冷冻室，擦过手起锅烧水。
她从橱柜里找出一只古朴的陶碗，在碗里放入盐、糖、胡椒粉，小虾皮和紫菜自然必不可少，最后放入一点点猪油，倒入热水。在没时间煮制高汤的时候，简单的猪油和紫菜也能做出一碗鲜甜的汤底。
小馄饨下锅，转中小火煮——水沸而不腾，馄饨才能不破皮。慢慢地将馄饨烫熟捞起放入汤里，加入葱花和麻油，香气扑鼻。（注1）
苏叶把馄饨端到餐桌上，找来勺子开吃。
一顿简单的午餐搞定，苏叶吃了药，收拾了厨房，走出餐厅，在门廊上盘腿坐着。
院子里，桂花树生机盎然的枝叶在风中摇曳，墨绿色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着光，“沙沙”响。
一时间，无事可干的空虚感袭来。
苏叶又站起来，趿着拖鞋穿过石板小路，在杂物间找到了软管和喷头，接上水龙头后给桂花树和那几株蔫巴的不知名植物浇水。
浇完水后她又去把院墙上从隔壁“偷渡”过来的藤蔓清理干净，堆在墙角，准备明天出去找到垃圾处理处再拿出去扔掉。
收拾完藤蔓，她又从杂物间搬出一套防腐木桌椅，擦干净灰尘，放在院子一角。
一下午时间便如此消磨过去。
入夜后，苏叶关好门窗，来来回回检查了数遍才回到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做功课。
patton·owings导演是个风格独特的导演，他的电影通常都是在定下演员后才会为对方量身定做人设和剧情，所以在最后的剧本出来之前，所有演员都不知道自己要演什么。
可她已经很久没有进组拍戏了。
在这种情况下，苏叶只能依照自己的经验从头开始看专业书籍、分析经典剧本、写手记，在专业知识上武装自己的同时培养戏感。
得来不易的机会，她非常珍惜。
夜零点，苏叶关掉电脑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乡下的夜晚十分静谧，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也很快安静下来。
令人窒息的寂静。
苏叶只觉得四肢发麻，心跳声也越来越重，她紧紧蜷缩在一起，试图给自己带来一点安全感。
就在她无法忍受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不甚清晰的小提琴声。
琴声被紧闭的门窗阻隔，更显轻灵。
不高不低的琴声之中，苏叶紧咬的牙关缓缓放松，心悸感也消褪了一些。
她的呼吸声由重转轻，逐渐听清了婉转的乐声。
是马斯涅的《meditation》。
对方拉得并不是很熟练，转音间还有停顿，实在算不上是位好琴手，但却是打破浓稠夜色的唯一亮色。
苏叶睁开眼，听着这位不知名琴手磕磕绊绊地拉完了整首曲子，久违地生出几分困意。
……
这一夜苏叶睡得依旧不是很安稳，光怪陆离的梦境来来回回，数次惊醒。
翌日一早，她顶着黑眼圈起床，吃过早餐后便接到了物流公司的电话，她的家当到了。
物流公司不负责派送，她干脆叫了个搬家公司，让他们代自己去取了再送来琴川。
等待搬家公司来的时间，她决定出门走走。
青禾市纬度低，即便已经是十二月，白天的温度仍能达到15c，可谓是天朗气清。
苏叶带着顶宽檐帽，戴着墨镜走在水泥路上，田间地头能看到村民们正在劳作。
路上偶尔有人路过，与她面对面接触上眼神，对方也只是友好地笑笑就错肩走远。
在这个鲜少有人知晓的地方，没有任何一个人认识她。
后知后觉想明白了这点后，苏叶摘下了墨镜，畅快地独行在乡野之间。
走了一段，她看到路口处有人招呼着另一个挑着扁担的人，两人停下来在箩筐里挑着什么，便也好奇地凑了上去。
“刚挖的，算你二十五行吧？”
“买几根尝尝鲜，你看着给我挑……”
两个当地人正用方言你来我往交谈着，苏叶勉强听懂了几个字，低头看着箩筐里尚还带着泥土的冬笋，低声说：“你好……这个能卖我一些吗？”
卖笋的买笋的都看过来，“妹娃儿哪来的，以前没见过你啊？”
苏叶笑说：“我是昨天刚搬来的。”
说着她指了指路尽头的小院，“就住那。”
“晓得咯，前几天不还有辆大车送家具来，你那儿装得好看。”
卖笋的人利索地挑了数根新鲜冬笋装进塑料袋里塞到苏叶手上，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说道：“女娃拿着，就算我送的搬家礼物了哈！”
苏叶忙推辞，“我得付钱的，我可以扫码付款……”
说着她闹了个大红脸，这大乡下的，人家哪有付款码给自己扫。
果然两个当地人哈哈大笑，卖笋的中年大叔大方道：“我们不会搞那些，就拿着吧。是了，来我们这里住嘛往后有啥子事都可以找我们帮忙。”
另一人也道：“缺啥子少啥子也可以问我们要嘛。”
苏叶只好说谢谢：“两位有时间可以到我那里坐坐，给你们泡茶喝。”
三人讲了一阵，陆续又有人路过买笋，最后苏叶在一众热情村民的围观中拎着一袋笋和两袋新鲜蔬菜回到了小院。
将三袋东西搁在料理台上，她还有些迷茫呢。
简单收拾了一下，搬家公司的车不多会儿就到了，对方开了辆小型货箱车，载了个工作人员来卸货。
一众行李陆续被搬进小院，最后进门的是数箱书籍和几盆保护完好的盆栽。
待得搬家公司的两人离开后，苏叶便在门廊前开箱。
她先把几箱书打开，将书分门别类在书柜里放好，而后又将装着杯盏的箱子打开，将自己这么多年来买的形形色色的杯子、盘子放进橱柜。
其中有一个箱子是她亲自打包的，里面是一幅层层叠叠用保护膜裹着的画，拆开后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摆在休息区的窄柜上。
最后剩下的是衣物、鞋子等等，全部收整完毕已经是四个小时以后了。
苏叶在餐桌前坐着喝了口水休息了下，将几个纸箱整平绑在一起扔进了杂物间——等着每周一收破烂的人来。
……
今天收获颇多，苏叶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错过了午餐时间。
正思考着要不要做个下午茶，电话响了。
孟西关在电话那头说道：“我来青禾市出外景，顺便来蹭饭，可以点菜吗？我想吃糖醋排骨、肉末茄子……算啦，你看着做吧，我五点到！”
孟西关一向风风火火的，和她清冷如雪山般的面容完全相反。
苏叶拉开冰箱看了一眼，“好，知道啦，再做个油焖冬笋吧，今天在村里人那里买的，很新鲜。”
“ok”孟西关说，“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等我来哦。”
苏叶在做饭这事上很有天赋，只要看一遍菜谱就能举一反三，做出的菜常常被夸“可以去开饭店”，她曾经也想过不演戏后一定要去开个私房菜馆。
放下电话，苏叶去往厨房先处理了一下冬笋。
剥皮后切成片，烧一锅开水放盐汆烫七到八分钟去除涩味和草酸，捞出沥干水分备用。
而后便是其他备菜，排骨解冻焯水、茄子切段拍上淀粉过油。
下午五点，孟西关果然准时到了。
她在厨房里帮了会儿倒忙，便背着手审阅似的将小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随后回到厨房满意地说：“这次做的软装还不错。”又问：“在这里住得还好吗？”
苏叶将排骨炖上，回过头点头道：“挺好的，哪哪都好。”
她想到了什么，指了指一墙之隔的隔壁小院。
“隔壁那个院子有人住吗？”
“没有吧。”孟西关说，“当初我买院子的时候那里就这个样，现在还是这个样，肯定没人住啦。”
正说着，一阵小提琴声就响了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
孟西关率先起身去了院子里，辨认了一下声音来源，在墙根脚蹲守了一会儿，招手让苏叶搬个梯子来。
曲子仍是《meditation》，听起来比昨夜清晰了不少，很明显是从隔壁传来的。
苏叶搬来直梯，看着孟西关爬了上去，在墙头上站了一会儿。
“还真是隔壁屋里传来的，”孟西关说着又爬了下来。
“别是闹鬼吧！”
话音刚落，小提琴声戛然而止。
苏叶：“……”
孟西关：“……”
院子里陷入一片寂静，孟西关张了张嘴，迷茫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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