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古树怪林
方绍鱼从荷包里取出一颗粉星给他看，问：“见过这个吗？”
元朔端详一阵，说：“这个……不是鹤寻花的花粉？我包里也有很多。”
“不是，相近，有关系，但不一样。”
“难道这个就是云归客栈那两个小妖怪说的[运星]？”
那天在客栈被下药以后，元朔一直装死，听着老板娘和厨子的对话，隐约知道自己和方绍鱼跟什么[运星]有关，这东西似乎对方绍鱼很重要。
方绍鱼收手，面无表情：“你没见过就算了。”
“听说地底下最近没有主事官，出了不少乱子，要是你帮我平定几个，报酬分你两成，怎么样？”
她默默无言，忽然间，手上的运星碎屑朝向阴界之门飞去，她赶忙追上去，元朔也紧随其后。
两人走到岔路口，元朔才想起门没关，立刻施法关了门，但这时已晚，有人跟了进来，两人都没注意到。
岔口。
一路是竹林渡，一路是幽都府。
方绍鱼很熟悉这里的环境，只是专注望着粉星的去向。鬼差们认得元朔，也觉得方绍鱼面善，就没有多管，继续坐下喝酒。
粉星一直飘到某栋宅邸门前，转了个弯，然后在虚空中停下。
元朔吐槽：“这些游手好闲的鬼差竟然已经是地底下最勤快的了，这群神仙真是没救了。”
“……”
“这个小粉光已经停在这不动很久了，前面有个茶摊，要不坐着等吧。”
“……”
“说句话啊。”
方绍鱼环顾四周寻找线索，淡定自若：“沉默是金，我在帮你赚钱。”
元朔抬头看这座气宇轩昂的宅邸，匾额上写着“崔府”二字，说：“这是崔判官住的地方，难道你找的东西在里面？”
方绍鱼试着写一道引路符，青鸟飞出，啄食了那颗粉星，而后朝北方飞去。
元朔腾空一跳，站在了空气上，而后手印一结，朝着粉星而去。方绍鱼用疾行跟在他身后跑，追了一阵，低头看他脚下，有些疑惑：“你不是御剑飞行吗？”
元朔回头：“用不着，只是学电视剧里面加把剑踩着好看些，其实直接就能飞的。”
“……莫名其妙。”
见她落后一截，元朔伸手给她：“带带你？”
方绍鱼淡定把疾行符贴在手心，只见符纸幻化为一片云，她轻巧跳上云彩，云朵立刻乘风飞行，远超后面那个得瑟的男道士。
在地底下施法，天谴是捕捉不到的，她可以肆意妄为。
两人飞至某条暗河边，黑色河道狭长弯曲，河岸明灭可见。河两岸栽种高大乔木，林木间是低矮灌木。高树开白花，矮木开红花。
元朔正色，防备着四周，说道：“没来过这里，看来是结界。”
方绍鱼则直朝着河岸而去，提起裙摆毅然跋涉在泥泞草地中。
很快，她靠近了那几株，仔细辨认后确定这些是鹤寻花。
她仰头看黑雾遮蔽地府的天空，眯着眼睛，才能捕捉到一束细微的光线。那道光穿破无边墨色，照耀着红花朵朵。河岸地势相对高，沾不到河水，的确符合鹤寻花的生长条件。
方绍鱼顺着鹤寻花的踪迹深入林中，全然不顾暗处那些幽冥生物的凝视。
元朔手举铜镜，所到之处虫蚁回避，方绍鱼得以顺利潜入。
树林昏暗无光，偶尔有几只荧蝶飞过，元朔敏捷抓住这些发光生物，放进一个气球里，然后吹大气球，绑好，用来做照明。
方绍鱼看他这通操作，随口吐槽：“你经常野外求生？”
“赤手空拳在野外活下去就是我师父教我们的唯一绝活，抓鬼全靠天赋，有个师兄实在不开窍，回去以后干脆用这求生本领去非洲当导游了。”
方绍鱼不以为然：“你们就这么发扬有无宗的啊？”
“发扬有无宗，我一个就够了。”
方绍鱼不理会，循着青雀抵达一株古树边。古树枝繁叶茂，树干厚得像一面墙，方绍鱼把耳朵贴在树边，一时惊异。
“有水声……？”
元朔也拍了拍树干，仔细听了一阵，讶然：“这里面……还有条河？”
水流激荡的声音从树心传来，似乎别有洞天。
方绍鱼观察树木周围，召唤云朵，乘风升到树顶，在黑暗中一片摸索，最终看到了一个通往树心的入口。
元朔也跟过来，用铜镜检查一番后，看到比平日更加剧烈的污浊之气溢出，说：“这里不太对吧？还是先标记好位置，下次再来。”
不出意外，他再次被方绍鱼无视。
她拨开白花埋藏的入口，不假思索跳了进去。
洞穴很深，她极速下坠，快要磕破脑袋的瞬间，她砸在自己那团软云之上。
光芒亮起，她眼前景象逐渐清晰。
方绍鱼看着手举灯球的元朔，有些无语：“你下来干什么？要是我在里面出事，你等在外面还能照应一下吧？”
“问你十声九不应，我又不会读心术，”元朔悠哉起来，“不过一起送死的结局也不算差。”
“嘶……”她低头，发现腿被路面划伤了，再一看，路面一片荆棘，延伸向某个石缝处。
幽暗狭小的树笼内，血气旁溢，引来某些怪物的动静。
——包括方绍鱼腰间不安分的荷包。
方绍鱼拍了下荷包：“闭嘴，睡你的觉。”
元朔瞥了一眼，说：“那个僵尸道士被你关在里面？不然我跟他换换，你俩开路，我在里面等死？”
方绍鱼拔出木剑，冷漠无情：“还等什么？我现在就送你去死。”
他摊开手，变出一个小葫芦瓶，微笑：“我们祖传的复原丹，速服速效，概不售假，来一颗？”
方绍鱼忽然转头看西侧，荒芜荆棘丛中似乎闪动着微弱的光。她没管腿伤直接凑近些，劈开荆棘后，不禁愣住。
荆棘之下是白骨。几具白骨散乱堆积，残缺不全，其余的荆棘似乎也盖着不计其数的尸骸。
她手一颤，收了回去。
元朔也正色，缓缓说：“传说三界混沌之时，天神立四石柱，分离天地，继而创生，诸灵始出。后来，人魔两分，阴阳相隔，秩序井然，四石柱沉入地下，不见踪迹。有传言这些柱子散落阴间，沉没在泥沼中，但是保留着神识。为镇守一方，阴官数百年来一直供奉祭品，给石柱饮血舐生。”
祭品，指一些被“淘汰”的活人和死灵。
元朔又说：“不过这也是我云游时候从各种志怪书上看来的，不知道真假。”
方绍鱼无言，画了一道符，然后烧给了这些骸骨。
蓦地，荆棘似乎开始异动，缠住了她的木剑，她果断后撤，竖起一道障壁。
大片荆棘互相缠绕，缠成一双漆黑的巨手，元朔的灯球与巨手相比，渺若晚星。因为是临时起的屏障，力量还很弱，很快被荆棘打破，方绍鱼又再次刻下火符，火焰如一道剑光迅速劈下了荆棘的两手。
她的体力一时支持不住，向后撤步，元朔唤出一阵风撑住她，而后飞向荆棘高处，召出无数火球，流星般落向四角的荆棘丛。
火势渐凶，方绍鱼又刻下水符，淋湿脚边的地，确保自己不被友军误伤。
几分钟后，大火熄灭，荆棘消失，四周空间变大，已能看出他们所处的“树笼”实际是一块方形石阵。阵中央印着某种图案。
方绍鱼看了看烧尽的地面，说：“你这是顺便把那些可怜人都火葬了，灰都不剩。”
元朔点头：“毕竟干阴间活，我习惯收尸了。”
正在这时，铜镜亮了。
元朔举起镜子，镜中是师姐元歆清秀的模样。
元歆说：“小春，你出山半月有余，师父问你几时归？”
方绍鱼沉默半秒，最终还是开口：“小春？”
元歆注意到一旁的人，莞尔：“你好啊，是小春新交的朋友？嗯？很可爱的女孩哦。”
元朔转移话题：“我下个月回山，你转告师父一切安好，不用挂心。”
方绍鱼再次重复：“小春？”
元歆自然搭茬：“对啊，我师弟的名字叫元朔，师父给他起这个，是取[元初之日]的意思，开年第一天，也就是春节～”
啊……这个小春。
元朔板着脸：“没事就先挂了。”
元歆不以为意：“对了，这几天师父来了客人，整天说着古话，又开始逼我们看古书古籍，头都大了。我们探了探，发现所谓的客人不过是两只小怪，想是和师父有什么渊源，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什么样的小怪？”
“嗯……一只是豆子，一只是海螺，豆子长得小孩儿模样，做饭倒挺好吃；海螺皮相上佳，是个照着整容都变不出的美人。”
元朔看了眼方绍鱼，她似乎没听见。他对元歆说：“没见过，外来之人还是多留心，要是有什么不对就联系我。”
厨子，美人，难道是云归客栈的那两只？去有无宗见师父做什么，为了“运星”？
断了铜镜中的画面，元朔转头找人，却不见方绍鱼的踪影。
偌大的黑暗空间，只剩他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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