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二十三）
在裴琰调息几个周天之后，有了傲渊的力量补给，纵使周围没有灵气，他身上的伤也能自行恢复。
傲渊贱兮兮地凑上来，“小……小主人，怎么样，何时练这玉简里的心法啊？”
裴琰没回答他，只是问道：“练了这个以后，就是魔修了吗？”
“哼，魔修是个什么不入流的东西……”傲渊眼里闪过鄙夷，“也敢与魔族相提并论！”
“魔族？”
傲渊得意地介绍起来，“对！这心法能洗精伐髓，赐予一般修真者至高无上的魔血，让其成为真正的魔族一员，当然你不同……”他话还没说完，就只见一道白色的暗器朝他袭来。
傲渊敏捷地接住了暗器，才发现这是他交给裴琰的玉简。
傲渊正不明所以，就听到裴琰冷淡地说：“我不练，出去之事，再想他法吧。”
傲渊守着裴琰好几天却换来这么一句冷酷无情的话，他抓狂地冲到裴琰跟前，“你我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能害你吗？这是出去的唯一方法！”
裴琰很坚持：“不练。”
傲渊快疯了，“为何？难道你不想出去吗？不想拥有统治整个修真界的力量吗？”
裴琰认真地回答他，“因为我修的是仙途，此生不愿堕入魔道。”
裴琰脑海中浮现着他与段清在剑冢中的对话。
“师父，邪魔歪道真的那么可恨吗？”
“对！正派修士应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心怀天下苍生，切莫只沉溺于自己的一己之私之中。必要时须得舍弃小我而成就大我！”
傲渊真想化成剑把他的脑袋砸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他崩溃了，“修魔修仙不都是求长生之路？这本就是殊途同归，修魔有何不可！更何况……”
他置气地瞥了眼裴琰，冷冷地说道：“纯种魔族竟还妄图修仙吗？”
裴琰喃喃道：“纯种魔族？”
傲渊鼻孔出气，哼哼道：“那可是被黑气所选中的种族，与那些所谓的修士的进阶速度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见裴琰听得认真，傲渊更加趾高气昂地继续为没见过世面的裴琰开开眼：“纯种魔族，天生为魔，小小的魔族幼子便可敌过你们修真界所谓的元婴大能。”
“如此厉害，你们的魔尊又怎会被杀？”裴琰冷不丁的质问，让傲渊心头郁结，他好不容易平复的怒火又被裴琰勾了起来。
“被杀？”傲渊没好气地说道：“魔族后裔，请注意你的措辞，当年你们所谓正道修者，赔上门派各大能的性命，也只得将魔尊封印。这天地间还没能将魔尊灭杀之力。”
傲渊瞥了眼若有所思的裴琰，清楚这小子一定知道什么内幕，因而不自在地嘟囔着：“黑气源于万物生灵，被黑气奉主之人，除非自己放弃生命，否则谁也杀不了他。”
傲渊见裴琰听得入迷，勾了勾唇角，“我瞧你实力不俗，在我指导下，他日也可有魔尊之能，你……”
裴琰不咸不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他还是死了。”
“……”傲渊：我能打死这人吗？
裴琰却步步紧逼，“自尽？”
傲渊眼神飘忽，“少年，好奇心太重可不好。”
“为何自尽？你不在他身旁？”
傲渊被问得发毛，火气也上来了，“我他娘的怎知他为何自尽，当年那一场硬仗老子也身负重伤，我哪里知道那个蠢货为何自尽，不然我早出去了，何至于跟你这个臭小子周旋！”
短暂的发泄后，傲渊声音突然变得委屈起来，“还与你这蝼……签订了血契！”
裴琰没功夫理会傲渊的期期艾艾，他现在脑子很乱。
既然魔尊是自杀，那么那癫狂的老道罔顾魔尊的意愿，以天狗一族的怨念为引，残害了那么多生灵，最后会复活出什么样的怪物来。
依着师父的性子定然得除魔卫道，若是复活的魔尊没有灵识，便无法将其灭杀。
到那时，师父定有危险！
裴琰眼神暗了暗，“魔尊如何封印？”
“这倒有些困难，不过我……”傲渊话头突然顿住，一脸不可置信，“你在问一把魔剑如何封印魔尊？？？”
裴琰认真地点点头，怕傲渊不能理解，又解释道：“如何封印你当年的主人？”
傲渊脸上的震惊瞬间转为不屑，“且不说魔尊已经陨落，就是没有，我是神识错乱才……”说话时，他瞥了眼裴琰，满眼认真。
他心头陡生一计，不屑的神情又变为高深莫测，傲渊轻咳了一声，老神在在地说道：“此举……难啊！”
“如何做？”
傲渊眼里闪过一丝暗芒，“达到与魔尊相匹敌的实力。”他悠闲地在裴琰身边转悠，继续说道：“当年以逍遥宗为首的各仙门大能，为封印魔尊，可是耗尽了灵力。尤其是那君子峰的峰主，好像叫什么凌虚子的，和他的灵宠青鹤死得那叫一个惨烈。”
裴琰听罢，瞳孔紧缩，如果再来一次，那君子峰出战的，是……
段清。
“如何提升实力？”
傲渊发觉，在他提到“君子峰”三个字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裴琰的不淡定。此刻染上不安的话刚好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内心暗喜：臭小子，你也有今天！我总算能制你了！
傲渊长叹一口气，“非修炼我魔门秘籍不可。”
裴琰挑挑眉，眼神里带着嘲弄，“你手里的那个玉简？”
“不然呢？你还以为自己可以走剑修这条路？”傲渊语气里满是不屑，“若不信我，你大可回想自己剑修之路，凝聚灵力是否比旁人要困难百倍千倍；每一次进阶时，是否痛苦无比，丝毫没有感受到进阶后灵气充盈。”
傲渊扫视裴琰，唇角微勾，“我看你现在是筑基大圆满，为何迟迟不结丹？”他顿了顿，轻嘲一声，笃定地说道：“是无法结丹吧。”
裴琰眼神变幻莫测，但面色不改，不置可否。
“黑气越纯粹，所谓的修仙路便越困难。你连结丹都做不到……注定是要走魔修这条路的。”说着，傲渊又把玉简递到了裴琰跟前，“你不练，如何出得去？又如何封印魔尊？如何守护君子峰？”
他将“君子峰”三字咬得极重，看裴琰有所动摇，便乘胜追击，“凌虚子当年浑身经脉俱断，两条腿被魔尊的黑气剐得只剩白骨，最后可是灵力散尽，变成废人后活活疼死的。”
裴琰闭上眼，深吐一口浊气，话在喉咙处磨了半天，才艰难地跳出了口，“我练。”
傲渊瞬间喜笑颜开，“哎！这才对嘛，炼了这心法，整个修真界在你面前都是蝼蚁，现在就让本尊告诉你破开心法的口诀……”
话音未落，只见裴琰盘腿而坐，神识立刻侵入玉简，傲渊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你大爷的！玉简第一层是绝杀阵，心法秘籍上还套了一层诛仙阵，猴急什么我的小祖宗！你死了，我怎么办？！”
他想尾随而去，却被一道强光猛得弹了回来。
玉简开启防御了，那么……杀阵已启动了。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傲渊心情从未如此大起大落过，裴琰这样贸然闯入玉简内，除了死还是死。
若是从前，裴琰死了不要紧，他可以等下一个纯血魔族，但现在，他与那个杀千刀的裴琰签订了血契，若裴琰出事，那可是一尸两命啊！
关键是他现在毫无头绪，只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裴琰的肉身团团转。
很快，傲渊体会到了血契的强大，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裴琰身上出现了多处伤痕，他的剑身也多出细小的裂痕，随即而来的便是翻江倒海的痛意。
“你大爷的！不愧是魔气认同者，这歹毒的心思无人能出其右！”傲渊想了想还是不能坐以待毙，他坐在裴琰的身后，输送魔力替他护住心脉。
但裴琰整个人却血流如注，裸露在外的皮肤如干涸的土地一寸一寸地皲裂，剥落。
这血肉模糊的场景不仅傲渊看得头皮发麻，这其中的痛苦更让他感同身受。
杀阵的杀意彻底拉开了。
他不知道裴琰现在面临着什么样的杀阵，但从他逐渐微弱的心跳声中，傲渊知道，这臭小子，命不久矣。
知道他和裴琰必死的结果后，傲渊却突然冷静了下来，回顾一生，风光无限过，快意恩仇过，负隅顽抗过，跌入谷底过。
他苦中作乐地想着，自己本应是个叱咤风云，人神共惧的人物，却没想到最后被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臭小子拉着陪葬……倒也是传奇一笔。
傲渊收了魔气，翘着二郎腿躺在荒芜地碎石地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如墨染的苍穹啧了一声，“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黑不溜秋的，老子快死了，能不能整点阳间的东西。”
傲渊话音刚落，他浑身抽痛，无法维持人身，意识也聊聊模糊。
剑锋无芒，剑身裂纹丛生，不过一瞬，让整个修真界为之疯狂的傲渊剑彻底裂开，碎成一截一截再无人问津的废铁。
傲渊在神识消散之际，瞥了眼气息全无的裴琰，无不惋惜，这个少年也终究没能勘破这个玉简，魔王也没走到最后一步，这世间应是无人再能勘破了。
“阿琰……阿琰你不能死……”清脆的女声断断续续的从远处飘来。黑色的穹顶划过一道红芒，为这死气沉沉的荒芜之地点缀了点生机。
红芒的光越来越盛，那女声也越来越清晰，“阿琰，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夜空中的红芒极速划向了裴琰，那如血滴的坠星在落在裴琰身上时，却尽显温柔。红光沉入裴琰的眉心，那本已骤停的心脏，又缓缓地跳动起来。
裴琰冰凉的身体也渐渐回温，不再流血，剥落的旧皮处又生新皮。
“阿琰，快点醒来吧。”那清脆悦耳的女声带着远方人无限的思念落入了双目紧闭的少年耳里，存入了他的心里。
岁月更迭，光华流转，裴琰终于睁开了眼，一个吐纳，便叫周围疾风骤起，而他手里的玉简也在他睁眼的那一刻便碎成齑粉，随风而逝。
他摸了摸胸口，那地方温存着他心爱人的话音。
“师父……”
他迫切地想出去，一刻也不想等。
但能教他如何出去的天下第一剑，此刻却是一截一截黯然失色的废铁。
裴琰一抬手，精纯的黑气化为无数细密的丝线将一截一截的废铁缝合起来，几个呼吸间，废铁又变回了威风凛凛的魔剑。
魔剑虽然修补好了，但剑灵似乎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裴琰把剑随意地丢在一边，自顾自地往前走。
“你这臭小子，有没有点良心！将我害成这样，一句道歉都没有就走了嘛！别以为你得当了魔神的传承老子就怕你了，老子好歹也是从古神魔战场里爬出来的……”
傲渊中气十足的叫骂声，从裴琰身后传来，裴琰知道他并无大碍，一挥手，黑气化针直逼傲渊的神魂。
“聒噪。”裴琰简单评价之后，停了下来，遥望远方，吐了口浊气，问道：“如何出去？”
“你求……”傲渊刚吐出两字，那些黑针便更进一步，神魂被威胁的感觉不好受，他刚醒，不想再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了。况且现在的裴琰，得到了神魔的认可，当自己主人，从实力来看，也是可以接受的。
想通了之后，傲渊便弃恶从良，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您听我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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