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四章：不再拖累
沈氏不能相信的看着方子敏，“已经到了这样，你还是执迷不悟？还是不肯回头？”
方子敏却恨恨的说：“执迷不悟的是你！你竟然到现在都不明白，你欠我的，这辈子你都还不清了！我过的日子，到底什么样，你不是也都看着呢？你叫我回头，我回什么头？”
我终于忍不住说：“娘，有些事情，你还是要强求方子敏么？她如今不再是那个被你生出来的女儿，她早就被方铭霸夺去了心智！她一直报复方家，到如今，方家也算是破碎不堪，你还要抱着虚幻的梦想吗？”
沈氏看着十分的绝望，精神恍惚，好像一下子就老了二十岁，“是我不懂吗？刑儿，为娘为难你了。如果不是为娘，你也不会出宫来救我。你应该好好的在宫里呆着，做你的娘娘。皇上对你好，为娘真的很高兴。如今你腹中的孩子七个月大了，我真的好想抱一抱她。”
“娘，你不要再想这些事情，只要好好地活着，很多事情都能解决。孩子生下来，还是会叫你外婆，好好地跟你生活在一起。娘，这样的生活不就是我们盼望的吗？”
她笑了笑，“是啊，我盼望的生活多么简单，一家人在一起，开心的吃饭，幸福的说话。原本是多么简单的事。”
“刑儿，你说我是不是扫帚星？是不是因为我的执念，才会一直叫方铭山这么讨厌你？哪怕真的你是方慧生的，你也是他的骨肉，他有什么理由讨厌你？”
母亲看着有些恍惚，好似不太正常。
我有些担心，拉着她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娘，他一直在踢我的肚子，也许他也很想看看自己的外婆。你不要乱想，也不要再将自己定罪。你是无辜的，谁都不能怪罪到你头上去！”
她摇摇手，“不，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了。如果不是我，有些事情，不会这样的！刑儿，我太傻太笨，一直阻挡你的路，从来都是你担心我，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如今好不容易知道了真相，却还是要求你，求你放了敏儿。”
她哭得十分伤心，“刑儿，为娘还是求你，放了她，留她一口命。她毕竟是我生的，我做不到。是娘太残忍，不让你报复她。可是你原谅娘这一次好不好？”
我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我点头说：“我，会留她一条命，不会叫她死的。”
她仍是哭，摁着我的手说：“好，你说到就能做到，娘很放心。”
她走到方子敏的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扇下去，“这一巴掌，是你要恕的罪！可是你的罪孽太深了，恐怕你不死是还不清了！”
方子敏没说话，只是瞧着她，恶狠狠地说：“那你去死啊，你去替我死！”
沈氏哭着没有做声。
我心里难受，也没说话。
突然方子敏叫了起来，“你，你吃了什么？你吐出来！”
我赶忙一手将沈氏拽过来，可是才碰到她，她就仰面倒在了地上。
嘴角都是血。
她不停的朝外吐血，一边吐一边虚弱的挣扎，好半天，才拉着我的手说：“我——我替她，恕罪——也，不要——再连累你——”
断断续续的，我的声音全都是颤抖，身后，我听到洛图晚落地的声音。
母亲挣扎着说：“是我在——七皇——那边拿的——毒药，我，不再拖累你，刑儿，放了——”
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出来，母亲就停止了挣扎，彻底闭上了眼。
我动了动她，觉得好笑，“娘。”
我反复的晃动她的身体，她却像是一团烂肉，不管我怎样去摇晃，都不想醒过来。
“娘——”我压低了声音，叫自己别哭出来，却觉得喉咙跟眼睛都肿胀的难受，“娘，你听见没有，我在叫你！”
可是那身体仍是在变冷。
我躬不了腰，费劲的将她放到肚子上，就滑了下去，怎么都靠近不了胸口。我突然这么害怕，害怕那温度会消失，消失了，她就不会再醒过来。
我用尽了全力，却发现根本不能将她靠在怀里。
我竟然听不见了，我竟然又一次听不见了她的心跳声。
那恐惧铺天盖地的印在我的脑子里，要炸了一样轰击我的每一个感官。
怎么会呢？
我是不是还在上一世？
我一定是又做错了什么，又算计漏了什么，才会叫娘听不见我的声音。
怎么会又是这样？
我反复晃动她的身体，却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洛图晚轻轻走到我身侧，她小声的叫，“娘娘。”
我没有动，仍是想将娘抱进怀里，最后却都是徒劳。
我害怕的说不出话来，不会的，不会的！
“娘！”我又叫她。
可是一片空白。
我跪在地上，地板上的冰凉叫我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肚子里的胎儿一次又一次的踢我。
我终于捂住脸，嘶声的叫起来，“娘，娘你怎么能这样？我呢？那我呢？你叫我怎么办？”
我一遍又一遍的嚎叫。
那绝望好像从上一世蔓延过来。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娘会自杀，她竟然自杀！
我嘶声力竭的哭，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她最后都想叫我放了方子敏！
为了方子敏甚至不惜自杀！
我不记得我哭了多久。
铁木出现的时候，我仍是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
我是被抱出去的。
她们将我放到轿子上，我拽着母亲的手臂不肯松开。
于是，母亲也被放在了上面。
我就这么看着她，总觉得时间太短。
上一世，她比现在多活了九年，而我拼了全力想叫她活下来，她却只活了一年，就自杀死掉了。
也许该死的不是她，是我。
我最后躺在她的头边，彻底的晕了过去。
梦不到边际，我反反复复的在黑暗里徘徊。
沉重的呼吸声，一遍又一遍拍打我的回忆。
突然听见那木鱼声，生既是死，死既是生。
我想要问他，为什么重复着说？可是我开不了口，烟雾缭绕，似乎又是那个大雷音寺。
醒过来，已经到了四方城。
睁开眼，清楚的看到自己还在甘露殿。
凌云遥见我醒了，焦急的握着我的手，“刑儿，你怎么样？”
我缓缓看向他，恍如隔世。
我挣扎要爬起来，“娘呢？”
他摁住我，“刑儿！过去了好吗？”
我一甩手将被子掀了，“为什么过去了？皇上难道不叫太医给娘治病吗？她服了毒药！也许还有救是不是？”
“刑儿。”凌云遥痛苦的看着我，他伸手想要抱住我。
却被我推开，“凌云遥，如果娘不能活过来，我就陪她一起去死。”
“你知道，根本不能死而复生！”
“居无求，你有居无求。我可以跟小鬼做交易，我可以！我要将娘救回来！我不要她死！皇上我求你了，你把居无求的要求给我，我求你了！”
凌云遥整个人都在颤抖，“没有起死回生之术，从来都没有。居无求也没有。”
“你说谎！”我立即反驳他，“别人可以没有，你不可以！你是九五之尊，你能做到！”
我已经看不到凌云遥的崩溃，不知道他会如何，我只知道，我唯一的寄托，我的母亲，死了。
我奋不顾身的爬起来，要逃过凌云遥的控制，却突然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接着几天，我都躺在床上，动不了。
凌云遥叫洛图晚点了我的穴道。
我就这么看着凌云遥黑着眼圈陪着我。日以继夜。
我一夜一夜的睡不着，闭上眼睛全是母亲的脸。
她说，她不再拖累我。
想想，她真的一直拖累我。不让我跟方铭山对着干，不让我太过锋芒毕露，不让我展露我的聪明才智。
可是她却没想过，她养育了我这么久，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我知道，她是自己报了必死的心，否则不会偷了凌云寒的毒药。
我都知道。
可是我难受。
我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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