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合
步入八月，朝堂上依然没有传来任何关于宋家的事，反倒是谢允一直带着士兵帮百姓灌溉农田的事情渐渐传开了。
有心人弹劾谢允不好好操练军队，反而私自带士兵外出，是玩忽职守；也有人替谢允陈辞，赞他大义之举。
御德殿上，两方各执一词，吵得热闹，而商歧斜倚在龙椅上，闭目不语，看起来大殿上的争吵似乎和他没有关系。
直到两方把该吵的话都吵完了，找不出话来时，商歧好似才大梦初醒般坐正身体。
商歧幽幽道：“谢允，你觉得你有错吗？”
谢允宠辱不惊地跪下道：“微臣不忍见百姓因庄稼旱死颗粒无收而擅自调兵，微臣有错而无罪。”
商歧低笑出声：“好一个有错而无罪。”
大殿上，朝臣们大气不敢出，商歧看着跪在下方的谢允，突然想起宋以安那一百粒解毒丹的事，他调查过，解毒丹是谢允的。
“既然有错，那就该罚。”商歧冷淡的声音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就罚你继续为百姓灌溉农田，不过，只准你一个人做。”
谢允闻言面色未改，“微臣遵命。”
林凡悦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暴君招惹谁不好，偏去招惹男主，罚人家大夏天的去浇灌农田，是怕人家男主不按时造反吗？
林凡悦想去为男主求个情，可是找不到正当的理由，便转而把主意打到了宋城徽的头上。
老丈人求情那就很顺理成章了。
只是她还没想办法给宋城徽传信，便听闻，暴君给宋家下了一道口谕，要让宋以夏陪同贵妃前往虞凉山纳凉。
这次是真真实实下了一道口谕，而非上次的口头一句话。
如此殊荣，宋家自然应下了。
跟随前往虞凉山的还有长公主商柔，后妃中，除了贵妃，其余人则没有资格去。
如临大敌的林凡悦，一下顾不上谢允了，立刻给宋以夏写了一封信，让她无论找何种理由千万不能去虞凉山！
收到信的宋以夏，看完后，讥笑一声，说：“还真是贵妃当久了，就开始发号施令了。”
不想让她去，她偏去！
五日后，在禁卫军的护卫下，一浩浩汤汤的队伍出了皇宫。
所过之处，百姓们皆需得跪地低头，不可直视銮驾。
皇帝和长公主都有单独的马车，而林凡悦看着和她同坐一辆马车的宋以夏，心里是拔凉拔凉的。
这姑娘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而宋以夏的打扮，桃红色的裙子上绣着并蒂芙蓉，唇上的胭脂红艳欲滴，头上的珠翠随着马车走动还会叮咚作响。
这样扎眼的装扮甚至与贵妃相比也不落下风。
林凡悦扶额轻语道：“妹妹还是来了。”
宋以夏状似无辜回答：“父亲说，陛下下了旨，违逆是要治罪的，夏夏害怕，所以……”
车队行进的有条不紊，坐在马车里并不会觉得难受。
林凡悦叹了一口气说：“那以后别打扮地太过出挑了。”
她是真的很怕暴君见色起意。
“可母亲说，若不打扮得庄重得体，会有失礼数。”
林凡悦觉得，这个女主还真是很听父母的话，不是父亲说，就是母亲说，难道自己一点主见都没有吗？
而她想再多劝几句的念头也打消了，与其劝人不如自己动手。
虞凉山一行，她绝不能让暴君盯上宋以夏！
虞凉山处在上京城的南边，在一众环山峻岭里，虞凉山是最高的一座山。
而避暑山庄就建在虞凉山的半山腰，自大魏开国以来，就是皇家的避暑圣地。
车队行进了一日，除了例行的短暂休整外，终于在黄昏时，到达了虞凉山山脚。
一下马车，便能感觉到这山林之中的凉意，入眼的翠绿色连成一线，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阻隔了艳阳与暑热。
避暑山庄建在虞凉山的南面，而虞凉山的北面则山势陡峭异常，所以也从不担心会有刺客从北边来。
裴凉部署人力，守好各个要口。
林凡悦下马车后看见商歧和商柔正在前方谈笑着，按理说，她也当过去，但是想着身旁的宋以夏，她就停住了脚步。
可宋以夏完全没像她一样，完全忽略了她，走向商歧。
宋以夏给商歧行礼问安，林凡悦急急赶来时，正听见商歧说：“坐了一天的马车，宋二小姐可还吃得消？”
宋以夏：“谢陛下关心，马车里很舒适，一点也不累。”
一旁的商柔端详了会宋以夏后，夸赞道：“从前只闻宋二小姐的芳名远扬，今日得见，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胜似海棠照日。”
“多谢长公主夸奖。”宋以夏回道。
林凡悦见他们相处融洽，心中火烧火燎的。
商歧转眼看她，说：“爱妃似乎身体不适，脸色不怎么好。”
“有一点点累，歇会就好了。”其实她是心累，千方百计想阻止女主在暴君面前露脸，结果这女主却好像生怕暴君看不见她一样。
在林凡悦沮丧时，突然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大手触上她的额头，她惊慌失措地抬眼便见暴君的眼里有几分不悦与担忧。
她几乎以为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商歧也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些反常，收回手，说：“爱妃身娇体贵，正是因为缺少锻炼，不若爱妃自己爬山？”
这下，林凡悦就真的确定是自己眼花了，就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暴君也不可能担心她！
避暑山庄虽在半山腰，但是从山脚上去也要走近三千步的台阶，往常，皇家过来，都是会在山脚坐着竹椅软轿，被人抬上去。
现在让她一步步的走上去，估计到了地方就能直接就地挖坑把她给埋了。
商歧嘴上说着惹人厌的话，可是商柔却注意到，她的皇兄望着贵妃的眼神，有戏谑，有调笑，也有不易察觉的缱绻。
林凡悦气得不行，宋以夏解围道：“陛下，姐姐身子弱，若是要爬山，恐怕身体吃不消。”
商柔则带有几分打趣地意味说：“皇兄，你舍得让贵妃那么累的爬上去吗？”
重峦叠嶂，绿树环绕，商歧身长玉立于其中，眉眼淡漠，却也有几分温和，玄色龙袍被晚风吹起，他只是淡笑却不语。
裴凉来禀报，说软轿备好了，可以上山了。
最后，林凡悦还是坐着软轿上山的，黛初跟在她身旁，爬得哼哧哼哧的。
最后面的宋以夏看着前面的几人，心中不禁浮现一个疑问：陛下是真的宠爱姐姐吗？不然怎么会差点让姐姐徒步走上山？
～
山林中确实凉爽许多，阶梯旁开着的不知名小花也很是可爱。
到了避暑山庄时，夜幕低垂，星子点点。
山庄里早已安排好了晚膳，众人用过后，便都回了自己的房间。
林凡悦住在听雨轩，离着商歧的紫筠轩倒是不远。
院中植被茂盛，屋中陈设雅致，很令人满意。
一天的舟车劳顿，林凡悦早早就睡下了。
～
翌日一早，林凡悦就让黛初将宋以夏叫到自己这边来，说是姐妹作伴，打发时间。
一开始，宋以夏自然是愿意，但打扮的依然过份艳丽。
林凡悦很想告诉她，在自己面前，不用讲究什么得体庄重，但想想她每次都和这个女主沟通不了，也就不说，反正不管怎么打扮都只是待在自己这里，不会让暴君看到。
如此过了几日后，宋以夏就不太想过来了，因为她觉得和宋以安待在一起似乎更无聊。
她自己一个人的话，还可以逛逛山庄，赏赏风景，和宋以安在一起就只能待在闺房里，两个人有时候都没什么话可讲。
所以，当黛初再来找她时，她就借口说自己身体不适，只想留在房里休息，就不过去了。
而林凡悦相信了。
～
夏日山林间总会吹来阵阵凉风，混着山间繁杂的花草清香，勾得人直想往外跑。
林凡悦这几日也很无趣，整日只能抱着书打发时间，若不是为了看住女主，她也不必如此。
今日得空，正好出去看看。
环绕着半山腰的避暑山庄建得比她想象里大，景致也很不错，可以说是与这山林融为了一体。
走着走着，林凡悦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宋以夏不是说要在房中休息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绕过遮挡的树木，她看见小池塘边，商歧正在闲适地垂钓，而商柔和宋以夏则坐在不远处喝茶聊天。
黛初疑惑道：“二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林凡悦就算再傻，也看出来了，这宋以夏是在骗她。
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林凡悦却突然明白了，这宋家两姐妹之间的感情看起来并不怎么好。
林凡悦没有心情再逛了，回到听雨轩一待就是一下午。
晚膳也用得不多，黛初还会宽慰两句，但是没有用。
她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到一个好法子，阻止暴君纳宋以夏进宫，最主要就是宋以夏不配合。
黛初出门去打水来给她洗漱了，林凡悦心烦意乱地走出了听雨轩的大门。
～
夜晚，山中凉意更浓，林凡悦漫无目地走着，渐渐地，她感觉山风越来越大。
回神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一处天堑。
这里是唯一一处能看见虞凉山北面的地方，所以林凡悦前方不远处就是悬崖峭壁。
若在雨水旺盛的季节，山顶便会有水流倾斜，形成一道天然的瀑布，直落崖底，崖底的湖泊被百姓们称之为虞凉湖，湖水深不见底却源远流长，滋养着无数村庄。
站在此处，视野辽阔，能看见月光笼罩下的重重山影。
商歧每日晚膳后，都会独自一人到这里待会，没想到今日来时，却看见一个纤细人影站在这里。
少女的裙裾被山风吹得飞扬，青丝也是曼妙飞舞，月色朦胧，光晕点点。
商歧看着她无端想起那日御花园醉酒的宋以安，只是那时的她是快乐的，此刻的她有淡淡的忧愁。
他悄然无息地朝她走去，站在她的身后，每一次青丝被风卷起时，他只要一伸手便能触及。
林凡悦站了很久，商歧不禁猜测她在为什么事犯愁。
猛然间，林凡悦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差点没把魂吓飞。
“爱妃站在这里想些什么？”
林凡悦吓得有点脸色苍白，转过身后，说话的语句都不连贯：“臣、臣妾，参见陛下。”
“孤吓到你了？”商歧蹙眉凝视她。
林凡悦本欲点头，可还是改成了摇头。
商歧自然不信，道：“孤下次一定让全福大老远就提醒爱妃。”
林凡悦说：“臣妾无事。”
眼前的少女，自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之后，又是一副平平的样子，商歧看出来她有心事。
他的唇抿成了条直线，一下子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很高兴，“爱妃有心事？”
林凡悦摇摇头，“没有，臣妾只是晚膳后消食，无意间走到这里的。”
“你当孤是傻子？”他不喜欢别人撒谎，尤其是这么拙劣的谎言。
林凡悦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男子暴戾，无情，残忍，可是他也有不堪的过往，那一身的伤痕也是不可磨灭的。
两人视线相对，耳边只剩虫鸣。
“陛下，你可以答应臣妾一件事吗？”林凡悦的声音柔柔的，在风中有着几分柔弱感。
“何事？”
“陛下答应臣妾，永远不会将臣妾的妹妹宋以夏，纳入后宫。”
商歧探究地看着她，想知道这句话背后的用意。
许久，林凡悦没有等到暴君的回答，就有些失望，她本不该走这下下之策。
忽然，商歧笑意盎然道：“爱妃是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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