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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传信


翌日早朝,宋城徽和周远都没有参加,听说周远倒没怎么伤着,但还是告了假,大概也是因为一时没脸见人吧。

        德妃的事昨日朝上还没争辩出个什么,晚间又扯出了贵妃,按理说今日的早朝依然会很热闹。

        韩非白也花了大半个晚上的时间,好好理了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写了一份奏折,罗列了贵妃与此事无关的诸多理由,只待今日朝上奏禀。

        可早朝一开始时,皇帝就宣布,德妃不是下毒之人,因为酸梅饮的毒并不是下在果饮里的,而是杯子上。

        据说,又经过太医院的反复检查,最终确定有问题的是杯子。

        而能接触杯子的人就太复杂了,当中涉及的清洗、存放、使用就有很多人。

        皇帝当朝宣布,治罪了几个主要管事之人,而德妃有失察之罪,降为昭容,罚俸一年。

        朝堂静默,纵有几个还有异议的,也被旁人拦下了。

        最后,皇帝依然让大理寺尽快将下毒之人揪出来,但所有人都明白,根本无从查起。

        德妃在大理寺里待了一天两夜,受尽了惊吓与苦楚,而且大理寺的官员完全不顾及她的父亲,还对她用了刑,虽然她外表看不出什么伤,但每一次用刑她都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当德妃颤颤巍巍出了大理寺后,甫一见到强烈的阳光还觉得眼睛刺痛,这个鬼地方她再也不要来了。

        周远站在马车旁,看见自己的女儿虚弱不堪地出来,心疼喊着:“霓微。”

        猛然看见父亲的时候,周霓微就感到所有的委屈与难过都一并涌上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就扑进了周远的怀里:“爹——”

        “女儿,你受苦了。”周远红着眼眶说。

        ~

        大理寺门前终究不是说事的地方,稍稍安抚了一下周霓微的情绪,周远就将人扶上了马车。

        马儿哒哒地朝着皇宫而去,车内,周霓微控诉着大理寺的酷刑,央着周远日后一定要替她报仇。

        周远自然什么都应下,说:“这次好在陛下英明,不然你和咱家都要大难临头。”

        “女儿倒不这么认为。”

        “这话怎么说?”

        周霓微默了默,想到牢房里听见的那个声音,至今仍觉得像是在做梦。

        “女儿在牢房里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告诉女儿,只有死死咬住贵妃,女儿才有可能活着。”

        风将车帘吹开,街市上的热闹一闪而过。

        周远问:“那个人是谁?又凭什么断定拖着贵妃,你就能没事?”

        周霓微摇头:“牢房里昏暗,那个人站在暗处看不清,只知道是个男人。”

        “那个人说,陛下为了保住贵妃,那就不得不保住我。”

        周远凝眉沉思起来,忽然觉得,那个人真的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周霓微咬住贵妃,那么要处置周霓微就不能绕开贵妃,就算皇帝不保贵妃,但是贵妃自己和宋家人不可能不管,总的来说,这对周霓微是一线生机。

        可那个人断定皇帝会保贵妃,从今日早朝皇帝的态度来看也的确是这样,保贵妃那也要保周霓微。

        想通了这其中所有的关键,唯独一点不明白,周远偏头问:“那个人凭什么认定陛下会保贵妃?”

        周霓微轻咬了下唇瓣,意识到一个让她不太开心的事实:“先前一直有传闻,陛下宠爱贵妃,也许这并不是传闻。”

        这次,周远也是身子一凛,这事朝野早有传言,但没多少人将这当成是真的,这下看来真不像是捕风捉影的事。

        他突然更加后悔昨日和宋城徽打了一架。

        “女儿,以后,你可得对人家贵妃尊重些!”周远嘱咐着。

        周霓微很不高兴,也不应声,周远又说:“人家得宠,你可得罪不起!”

        她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就是不喜欢宋以安,而宋以安比她位份高又是她心里的一道坎,她觉得除了那张脸有几分好看,宋以安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配得上贵妃之位的。

        陛下喜怒无常,也许很快就不会喜欢她了!

        她且慢慢等着!

        月华宫里又飘出了诱人的绿豆香,茂密的树荫下,林凡悦心不在焉地抡着大铁勺。

        阳光透过树叶仿若有了形状,少女青色宫装明媚活泼。

        自打听了今日早朝上的事,林凡悦就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暴君怎么会突然释放德妃?

        若说太医院后来才查出杯子有毒,她是不信的,要有问题,当天就能查出来了。

        所以,她断定,暴君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来赦免德妃?

        可暴君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是她百思不解的。

        黛初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停下来歇会,才发现她的主子在锅边站了许久了,手中的大勺一直在锅里画着圈。

        “娘娘,您累不累?要不要过来喝口茶?”

        回过神来,林凡悦才觉得手臂有些酸。

        她放下大勺,走到椅子边坐下,黛初纳闷,德妃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怎么娘娘还愁眉苦脸的。

        黛初:“娘娘,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林凡悦一杯茶下肚,身上的躁意也减了几分,说:“黛初,你说陛下为什么要为德妃脱罪呢?”

        黛初:“???”脱罪?她有些不太明白。

        对于暴君来说,处罚德妃和处罚几个管事的恐怕没什么差别,反正都不是主谋,所以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黛初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了,她只要娘娘没事就好,“娘娘,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德妃没事了,娘娘您也就没事了。”

        刹时,林凡悦脑中灵光一闪,她好像抓住了什么。

        暴君难不成是为了她才替德妃脱罪的?

        这不符合常理啊!

        暴君不会是做这种事的人!

        ~

        一碧如洗的天空,白云随意地徜徉着,飞鸟掠过,轻盈曼妙。

        当林凡悦心中有了这个设想之后,那便像是一颗种子,开始在心里扎了根,正在慢慢发芽。

        夜晚,她睡在床上,半阖的窗户吹进阵阵暖风,浮动床幔。

        林凡悦又重新回想了一遍书里的内容,她确信暴君从来没有为宋以安做过什么事,反倒是利用过宋以安。

        暴君利用宋以安给宋家下套,想除掉宋家,还差点连累了男主,而这事很快就会发生。

        一个只会算计利用她的人,怎么可能有一天为了她去做没有意义的事!

        她不是自作多情的人,所以她觉得暴君一定是因为她还有用,才不得不保德妃,也保她。

        想明白这些,林凡悦也松了口气。

        林凡悦原以为她又要过一段无聊的深宫时光,然后等着下一件大事的发生。

        只是她闲鱼般的日子还没开始,后宫中各种杂务就都堆到了她面前。

        德妃比宋以安早入宫一些时间,所以从前这些事都是德妃在管,而宋以安入宫后也没有异议,整个后宫似乎也默认了德妃管事。

        可是现在德妃被降为昭容了,后宫那一个个人精也是会看风向的,自然有任何事都来请示贵妃了。

        此刻,林凡悦看着自己面前一摞子的账目本子,再看看殿外等着回禀的各司管事,便希望被降位份的那个人是她该有多好。

        偏黛初这次是个没眼力见的,兴致勃勃地端茶倒水,还磨墨,就怕自己哪里没有伺候好,耽误娘娘处理宫务。

        林凡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开始了如在现代般的社畜打工日常。

        只是她花了一早上的时间听人汇报,却听得一个头八个大。

        怎么皇宫里的事情那么多!

        下午的时候,她又翻了翻账本,就又觉得头晕,她也不是学会计的,实在看不懂这账本。

        林凡悦愁眉苦脸了好一阵,黛初都看得急了,可她也帮不上忙。

        后来,林凡悦觉得这事还是要让暴君解决,她实在不是管理后宫的料。

        只是她还是不想去见暴君,所以只能写信了。

        信的开头,她先热情的问好,并且还违心地感谢了一下暴君因为她而为德妃脱罪的事,最后就开始进入主题,说自己不善处理宫务等,希望暴君能让擅长的人来担此重任。

        林凡悦写好后,郑重地交给黛初,并让她火速送给暴君。

        黛初以为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气喘吁吁地见到全福时,话都说得断断续续:“这是、我家、娘娘交给、陛下的,请公公、帮忙递进去。”

        全福接过叠得方方正正的信纸,也不敢怠慢,捧着信就进殿了。

        商歧在听说贵妃给他写信时,愣了一下。

        接过信后打开,看见如毛毛虫般的字,还很是怀疑地问了句:“这真是贵妃写的?”

        全福:“是的,是娘娘身边的黛初亲自送来的。”

        商歧不禁目露嫌弃,真的难以相信,这一手的字竟然出自太傅长女!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就敏锐抓住了信中的重点。

        商歧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提起朱笔,就在信纸上笔走龙蛇。

        ~

        这点小事,林凡悦以为暴君应该会同意,所以黛初拿着信回来的时候,她正坐在院子里吃葡萄。

        可当她看到信纸上写着的“不准”两个大字,差点被葡萄噎住。

        朱红色的两个大字苍劲有力,笔触锋利,挨着她不堪入目的字简直是鲜明的对比。

        林凡悦默默吐槽:暴君回信都回出了批阅奏折的感觉。

        不过,她并没有因为这两个字而气馁,她又换了一个方法。

        这次,林凡悦让黛初带着一串冰镇的葡萄和一封新的信重新出门了。

        ……

        一直到傍晚时,林凡悦看着摊在桌上的五张信纸,上面全都写着一摸一样的两个大字——不准。

        她承认,她现在有点欲哭无泪。

        不论是她提出要让人来教她处理宫务,或者协助处理宫务,还说再让被降位份的德妃来管,都一一被暴君两个字打回来了。

        最后一张信纸上她卑微地写着:臣妾忝居贵妃之位,毫无建树,心中有愧,愿自将位份为昭仪,宫务交由齐昭仪处理,望恩准。

        而这张信纸上的右上角依然是让人绝望的两个大字———不准。

        所有的信上连一个理由都没有!林凡悦不得不怀疑暴君就是在为难她。

        夜里,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一拍床板,打定了个主意,暴君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暴君的日子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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