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十五章机器与人
第十五章
这些陌生的面孔围绕在他的四周，表情中带着漠然，偶尔从他身上掠过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件物品。没有丝毫的感情色彩。
白以很难接受这种奇怪的氛围，也不喜欢被束缚着的感觉，于是挣扎着手臂和两腿，奋力地想要从平台上起身。
“别乱动！”为了防止他挣断连接在控制中心的线，正在拷贝数据的那人冲着旁边的人喊道，“快按住他的脖子！”见状，几个人为了过来将他的头死死地扣在冰冷的平台上，而他的手和脚也没有例外地分别被一个人压着。
“干嘛不干脆就把它的身体给扔了，反正关键的‘心智’是在头部，把其他部位卸掉也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影响。”一个人抱怨地说道，两手费劲地摁着机器人挣扎着乱动的头。机器人只要有足够的供能就可以活动，并且完全不知疲倦，他又哪里耗得过手底下的这家伙。
“那可不行，殿下还等着要见他呢。”闻言，另一个男人嗤笑了一声，“难道你要让殿下就这么和一个光溜溜的人头说话？这可不行。”
“快点儿，还没弄完吗？”
坐在硕大的显示板前的那人手上飞快地操作着键盘，头也不回地说道，“马上就好了，别催！”
在他们不加掩饰的话语中，白以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很不可思议，但是事实确实是这样，他们在把他作为实验对象。
他曾经见过像他们一样的人，就在他最开始产生意识的时候。此刻的画面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让他感到恐惧和无力。
as-81，他的编号。白以几乎以为自己要忘记了，但是对于他而言并不存在遗忘这回事。遗忘是属于人类这种的生物的特权，而不属于他。那些原始数据会永远留在他的“心智”中，在每时每刻提醒自己他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身份。
他不是人类。只是一个被人类创造出来的产品，一个可以随时被拆卸掉、舍弃掉的东西。
白以想起了刚才做过的那场梦，或者严格来说并非梦，大概是被研究员无意中所触发的影像反馈。
他回忆起伊夏那张可爱的脸。她的那份可爱让所吐露出的冷酷话语都变得不那么讨厌，也不那么让他害怕。但，只是很深的懊悔和难过。
白以突然很想念伊夏。
想要听她说话，想要见到她，想要拥抱她。哪怕是一秒的时间。
他仰躺在雪白的平台上，周围的研究员已经结束工作离开了这个房间。显然他们并不担心他会挣脱手脚上紧扣的锁。
白以在静默了片刻后，侧过脸看着自己仅剩下的那只手。湛蓝的眼眸看上去很平静。
下一秒，“咔嚓”一声。
他从平台上坐起身。手臂上的断口处闪烁了几下电光，发出“呲呲”的响声。
感应器没有失效，在这一瞬间痛感再次冲击着他的头脑。就和被那些警察从家里带走那天一样。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但还是用上臂支撑住在了平台上没有倒下去。
剩下还有两条腿。他抬起手臂想要做出拉扯的动作，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了手掌。
坐在平台上，这个机器人呆头呆脑地摆动着自己短了一大截只剩下了上半部分的手臂，愣愣的，像是忽然不知怎么办才好。
然后他想了个绝妙的办法。重新平躺在平台上，用上臂卡在自己头部以上位置的平台边缘，紧接着一用力。
毫不犹豫地，随着两声重叠的撕裂声，他扯断了自己的两条腿。
“他在做什么？”艾德里安像是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可笑，指了指监控器屏幕。上面显示的正是白以所呆着的那个房间内的画面。
“我想他或许是想要逃跑。”负责人在一旁附和地笑着。
艾德里安诧异地挑了眉，转头看向负责人，“逃跑？就凭他现在这副鬼样子？”他嗤笑一声，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他好整以暇地继续看下去，想要看看他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叫人发笑的蠢事。
监控器中，白以趴伏在平台上，他有些费力地活动自己残破的四肢。他看上去已经是一个肢体扭曲畸形的人形，上臂和大腿各自的连接处还拖拽着几条线没有从断裂在锁链处的断肢中抽出。
白以却管不了这些，他只是尽力地推动着自己的身体向前匍匐。
被拉扯着的电线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刺啦刺啦”的摩擦声。
哐！又随着一声巨响，他从平台上摔落下来，结结实实地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
他的动作卡顿了几秒，然后继续顽固地朝着门的方向爬。
就像是一个乌龟，动作艰难缓慢而又令人倍感滑稽。
全身都很痛，他觉得特别特别的痛。
可是他想要从这里出去，他想要去找伊夏。
伊夏会不会就这样不要他了？他那么笨，总是给她添麻烦，也许伊夏并不想要他。然而他还是很喜欢伊夏，他想要找到伊夏，想要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地上留下一道道划痕，还有一些金属的碎屑。他的断肢随着他的动作而开裂，从开始的撕裂处一直蔓延到肩膀。
再快一点，快一点出去。
他心里想着，只要再快一点回到伊夏身边，他就能像以前一样和伊夏继续生活下去。
只要他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伊夏就不会把他忘掉……
嘭！上臂终于不堪重负，彻底的断开。他的身体也跟着摔了下来。
一瞬间的冲击叫他的头脑混沌了起来。
他嘴里喃喃，要怎么办？
茫然地看了眼身旁的金属碎块，又仰起头看了大门。
白以知道自己现在肯定特别难看。
可是即便变得这样的狼狈，他依然无法去到伊夏的身边。
他的头重新垂落，白以的脸颊贴着地面。
他或许回不了家了。
……
艾德里安欣赏着监视器上白以此刻的模样，他觉得这个机器人垂死挣扎的样子实在很有趣。
真是叫人想象不到，他轻笑了一声。叫人想象不到的愚蠢。
他真是不敢相信这个低等的机器人会是那个人。
若是那个人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天恐怕也会觉得异常的羞辱。
“西蒙，那个小朋友呢？带来了吗？”他说道。
刚刚走进来，垂首静立在他身侧的男人抬头，“是的殿下，她就在外面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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