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忘恩

黛玉忍不住噗哧一笑，正想打趣两句，转念想到她父亲种种恶毒行径，又笑不出来了。

        绿萼这时对公孙止早断了父女之情，巴不得他马上私奔，远远地离开母亲，是以一心缠着裘千尺，只怕母亲闭关之前发现内情，又生变故。

        好容易熬到两天头上，见裘千尺果然去了庄上密室中，自行关了室门修炼，才吐出一口气。转眼却看见公孙止笑嘻嘻地走过来，抱起绿萼道：“爹爹带萼儿去玩好不好？”

        绿萼不由得一惊，本能地就要拒绝。黛玉忙提醒道：“他是怕你没有母亲陪着，偏要找他，所以来哄你。你可不能引了他的疑心。”

        绿萼这才醒悟，只得顺势揉了揉眼睛，道：“娘什么时候出来？”

        公孙止狠狠盯了一眼紧闭的室门，转头却又满脸堆笑道：“你娘要闭关七日，待出来就能教萼儿功夫了。所以萼儿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随即抱着她到堂上，吩咐人端来糕饼水果等物，堆在绿萼面前，让她尽情吃喝。笑着对她道：“爹爹要出去办些事，过一阵再来陪萼儿。”

        绿萼情知他是要去找那柔儿商议逃走之事了，却装作天真地道：“那爹爹可要快点回来！”

        公孙止呵呵笑了一声，摸了摸她两条小辫子，才走出房去。

        绿萼登时百无聊赖，心里又极紧张，随口遣退了房中下人，低声和黛玉商量道：“我想去看看。”

        黛玉一惊，道：“你去干什么？若拦住了他们，你必定吃亏。”

        她终究是那种大家小姐出身，凡事极少凭一时冲动，必要前思后想，顾虑得周全才行动。可绿萼却是这等习武家门的女儿，就算娇生惯养，这些事上却想得很少。尽管之前打定主意与父亲分崩了，临到眼前，还是忍不住要去见一面。

        黛玉空有仙法，碍着在凡间使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跳下椅子，蹑手蹑脚地摸了出去。

        这山庄是依山势而建，除了房屋院落，其余地方就是山中野地，走没多久已到了一处树林。绿萼身材幼小，又穿的是绿色衣衫，一缩就缩在了草木之间，透过枝叶缝隙，望着不远处的公孙止和一个年轻女子对话。

        “原来她就是柔儿。”绿萼一边看，一边心里暗暗道。黛玉这才明白，她就是想看看能引得她父亲抛妻弃女，也要和这人私奔的，究竟是个什么人。

        只见那女子容貌很是清秀，身上衣饰也算淡雅，只是拱肩缩背的，说话时几乎连头也不敢抬，更显得楚楚可怜。公孙止每说一句，她必定点点头，随声附和，却没一句抢在公孙止前头的。

        黛玉看了两眼，便冷笑道：“这就怪不得了！”

        她以前是勋贵大族出来的，对这些内宅之事颇有了解，先见了主母裘千尺是那般霸道模样，不由得就想起那位凤辣子来。

        听绿萼说，公孙氏遗留的武学并不出奇，如今公孙止的功夫，多是裘千尺教的，他们又是尚武之家，可见裘千尺之能干，比起那八面玲珑的凤姐也是一时瑜亮。

        可笑的是，这世上妻子越是要强，丈夫倒越是受不得，想找个小鸟依人的来证明自己。当初那贾琏便是，见了有稍微出挑一点的家下媳妇，能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就像得了命一般，背着凤姐偷情。如今看来，这公孙止对柔儿，也不过是又一个贾琏罢了。

        黛玉虽亲眼所见，裘千尺对丈夫说话毫不客气，确乎少了些温柔体贴，也嘲笑过难怪公孙止要私通婢女，但这事平心而论，裘千尺也不是强取豪夺、逼迫公孙止成亲的，她当初性情就是如此，公孙止怎么就答应了？

        可见这天下男子，多半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之辈，娶了个比自己处处都强的妻子，还要她举案齐眉，把这丈夫当成天老爷一般供奉。稍有不如意时，他先恼了，找个能哄着他的便说是两情相悦，倒将你这里看作火坑似的。

        所以绿萼说她父亲原是个“白眼狼”，竟也没说错。

        此时黛玉附在绿萼身上，这些心思不必出口，早已被绿萼知晓，听了半天，却无法反驳，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黛玉便问道：“这柔儿姑娘，是你母亲的婢女，还是你父亲家的？”

        她心想这些原是别人家事，自己感叹两句也就算了。若这柔儿是公孙家的家生女孩儿，自幼和公孙止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也是情有可原。

        但绿萼想了想便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记得我爹常跟我说，他年轻时家道中落，能在绝情谷中安身，后来经营起家业，还是全仗着娘的陪嫁。那时我不晓得娘是被他害的，还觉得他一片深情，过了十几年仍然不忘我娘的好处。”

        黛玉哼了一声，却没说话。

        两人都已想到，这柔儿多半就是裘千尺的陪嫁丫头，却机缘巧合，跟公孙止勾搭成奸。

        这事在大家子里也不罕见，却都当作是丑事。盖主母的丫头，若说做通房，也要主母点头许可，背主爬床就是想攀高枝，被撞破了就难免个开革发卖的下场。

        就算裘千尺家教不严，丫头不懂规矩，公孙止勾搭妻子的陪房，也是为人所不齿的。

        这就难怪上一世裘千尺发现奸情之后，为何勃然大怒，乃至于要置柔儿于死地了。

        想到这一层，两人都对这柔儿也生不出好感来了，皆想她要是个贤惠的，就算裘千尺再怎么不好，何至于撺掇着公孙止私奔，连女儿也不顾了？

        绿萼上一世寿终也只有十八岁，又经历了许多变故，心性不稳，这时一激动，身体不禁晃了几下，蹭到旁边草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声音虽轻，但公孙止立刻听到了，喝问了一声“谁在那里”，跟着就过来搜寻。绿萼想跑，但她如今只是六岁的身形，哪里跑得动，只得战战兢兢站直了身体。

        公孙止倒是一愣，道：“萼儿，你怎么……”

        一句话没说完，蓦然眼眶一缩，伸手就把绿萼抓了起来，提着她身体挡在前面。

        绿萼吓得叫了一声，却忘了挣扎，黛玉也不防公孙止骤然动手，心想他若是伤害绿萼，自己就算破例，也要动法术的了。谁知过了片刻，公孙止并没有再动，而绿萼定睛向面前看去，不禁叫了一句“娘”。

        在他们面前，站着个高大的女子身影，本来相貌就平平，这时因为愤怒，更增了几分凶恶之色。但目光转向绿萼之时，便流露出一缕疼惜。

        “你先把孩子放下。”

        就在裘千尺开口的同时，公孙止恰也颤声道：“你……你都听见了？”

        裘千尺嫌恶地望了他和他身后的柔儿一眼，冷冷道：“就算没听全，现在也都明白了。你把萼儿放下，若伤了她一点，我叫你们这对狗男女一齐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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