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等徐楷领着几个儿子和女婿肖维桓到锦平阁，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了。屋内的气氛正尴尬着，几个男子的到来恰好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屋内的人一多，小小的暖阁就显得有几分拥挤，圈椅也不够了，女眷们自觉站起来，将椅子让给了各自的夫婿。唯有周茜因怀有身孕，仍稳稳坐着，徐梁微微低着头同她说着什么。
这样的场合，徐述的庶子身份自然不够看，他静默地坐在最下首的角落里，优雅地品着手里的香茗。
茶香悠悠，回甘浓厚，是难得一见的好茶。但也只有在这样的场合里，才能从焦氏这里喝上如此不凡的茶。
肖维桓依礼问候了焦氏，他语气温和又不失恭敬，语带几分热络又不过分谄媚，端的是一幅稳重的后辈模样。
总之比徐惠这个做女儿的态度还要自然，一番寒暄下来，徐旭和徐梁也很机灵，接上了话头陪着自己的母亲和姐夫，广平侯徐楷也不时插一两句话。
焦氏心里的那股子闷气排遣了一二，但还是忍不住装作不经意看了长女一眼，却只见徐惠仍旧一脸淡然，毫无波动。
虽然屋里好像很热闹，但谢蓁还是觉得不自在，气氛怪怪的，她看了看正在和徐梁说话的焦氏。看似在笑，但眉眼间一片凝滞，也没有新春时节的喜气。
前世的经历让她知道徐惠和焦氏这对母女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但之前没有在意过，自然也就没有认真观察过，今日细细体察下来，倒真忍不住有几分唏嘘。
亲生的母女之间竟然也会有如此厚的隔阂，徐惠明显不喜欢和焦氏说话，而焦氏对徐惠也远不如其他几个子女亲密。这会若不是徐梁几个打着圆场，这里的气氛说不定会更糟糕。
谢蓁的生母已经去世了，在她的记忆里生母李氏的印象越来越模糊了，但是生母还在时，小小的谢蓁总忍不住对着她撒娇，而李氏也总会爱怜地将她抱在怀里。
永康侯府里嫡母王氏对她几个亲生的孩子也疼得跟什么似的，所以纵然谢蓁知道世上什么事都有，什么样的父母也都有，但还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因为徐惠为人看着冷淡，却是这府里少数几个拎得清楚的女子，更是少数几个会真正为徐述好的人，她配得起一位更好的母亲，也值得过得更好。
她的叹息声很低，但徐述还是听见了，他微微扭了扭头，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再等会儿我们就出发。”
声音极轻，但谢蓁听得很清楚，嘴角不由扬起浅浅的弧度，这人还以为她急着回永康侯府呢。
但她还是轻轻应了一声好，脸上一派恬淡闲适。
二人在角落里的小动作自以为无人察觉，却不知恰好落入了徐惠眼里，她的眉眼也跟着柔和了几分。这屋里坐了好几对夫妻，但只有那二人最自在，举手投足间明明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但那种亲昵却是最真实的，如此来看三弟应该是对他这位夫人很满意吧。
真正坐上回永康侯府的马车已经是几刻钟后的事了，时候真的不早了，宽阔的路上马车也走得快起来。
“真的就只带这些去？”
尽管已经在路上了，但徐述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虽然他平常为人是冷淡了些，交际也少，但并不是真的不懂人情世俗。
大年下的，出了嫁的女子去娘家拜年却只带几份糕点，这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吧。他有心制止，再带些什么，却不料一向温柔的妻子竟然强硬起来，怎么都不许。
“腊月里年礼不是已经送了去吗，再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谢蓁轻轻挑了挑眉，却不看徐述，手里紧紧抱着手炉。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可徐述还是觉得怪怪的，但他平常确实不上心这些事情，也不知道到底失礼了没。早知如此今日该仔细瞧瞧长姐徐惠夫妻回来可带了些什么，他毕竟是个新女婿，第一年陪妻子回娘家拜年，还是不失礼的好。
他难得一脸忧愁，谢蓁瞥过来看见忍不住好笑，也不忍心再继续逗他。
“好了好了，你别急，春风春雨在后面车上还带了些东西，不会让你这个新女婿丢了面子的。”
若真依谢蓁的心思来，她连糕点都不想带去，便是给永康侯府搬去一座金山银山，她那亲爹嫡母也不会给他们夫妻什么好脸色。
更何况她现在拿不出金山银山，不管带什么去，基本都会被她的嫡长姐谢姣比下去。毕竟人家嫁给了皇帝宠爱的幼子荣王，天家王妃的出手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但还是耐不住温嬷嬷苦口婆心的劝，她还是收拾了些东西让春风春雨带去，只为全了徐述这新女婿的面子。
徐述回过神来，忍不住拿手弹了弹她的脸蛋。
“调皮，连你夫君都敢戏弄。”
他语气清冷，脸色也一派肃然，但眼角的无奈和笑意却没有消散干净。
明明是在做态吓她，可谢蓁却好像装作不知，放下手炉，带着热气的双手反而圈住他的脖子。
“妾身知错了，下回不敢了，这些个大事一定让夫君做主。”
谢蓁语气矫揉，神态造作，极尽装腔作势，看似气定神闲，可娇嫩白皙的双耳却如红宝石一般，早已出卖了她。
红唇轻轻触上了他的薄唇，但主动权已经不在谢蓁手里了。
徐述将人紧紧揽在怀里，强势地和她接了一个不短的吻。
一吻毕，徐述声音已经变得低哑，“淘气，不过家里的事还是由夫人做主吧。”
谢蓁靠在他肩上，羞得脸都红透了，她自然不好意思提这是从话本里看到的招式。新春已至，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再送他，思来想去，只能壮起胆子勾他一回。
永康侯府人丁兴旺，加之谢蓁的祖父谢禹还在，一共三房的人也就没有分家，都还住在离广平侯府小半个时辰的永康侯府里。
永康侯府也是开国的侯府，只是兴之于文，永康侯先祖的权势肯定比不上广平侯这样以实打实军功起家的人家，但从前家中的子弟也算有出息，几代下来也没有没落。如今的永康侯谢禹更是官居大理寺卿，在皇帝面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在一众世袭的侯爵当中是极少的异类，可谓是极少有实权的侯爵。
也无怪乎皇帝要将永康侯的嫡长孙女指婚给自己中意的幼子。
谢蓁心里却忍不住嗤笑，谢府众人自从谢姣指婚给荣王，确实开始做起了春秋大梦，指望着家中能出一位皇后，好似完全忘了自古以来后族没几个落到了好下场的。
尤其是谢姣本人和嫡母王氏，因为如此她们行事为人也越发跋扈了几分，但幸好苍天有眼，最终未能如愿。
但便仅仅只是王妃的身份，也足够谢姣耍威风了，而且她本身便对谢蓁抱有不小的敌意，于是自她出阁后，谢蓁一贯都是躲着的。
但今日自然是躲不过去了。
到永康侯府时，谢姣和荣王已至，谢蓁的庶姐家中排行第三的谢英和丈夫安平伯府的庶长子薛洋也已经到了。
隔房的几个堂姐妹有的已经回来了，有的也仍未归，永康侯夫人前几年已经去世了，永康侯谢禹年岁也大了，并未续弦。故而如今府里的庶务和人情往来都是由谢蓁的嫡母世子夫人王氏操持，但她毕竟只是隔房的嫡母，便是那些堂姐妹们回来拜年也都是先由自家母亲招待。
所以大房已经出嫁了的三姐妹中谢蓁是回来最晚的，刚下马车，府里的管家迎上来，谢蓁就问了清楚。
她定了定神，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徐述已经同她分开先去见她父亲了。
王氏是宗妇，未来的侯夫人，住所自然也不凡，但今日是新春，女儿们归门，她并没有在正厅见客，反而是在小却精致温暖的暖阁里。
谢蓁进去时，她正坐在罗汉床上同长女荣王妃谢姣说话，一旁还坐着她的幼女——尚未出阁的谢婳。
而谢英则端坐在下首的圈椅上安静地陪笑，并不说话。
尽管是时隔多年未见这几人，谢蓁心里也还是没有什么波动。
她端庄优雅地行了礼，又说了几句吉祥应景的话便停住了。
但王氏几人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她们素来知道谢蓁是家里众多女孩儿中长的最好的一个。
但往日她的面容一贯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透着股纯真与清丽，今日见，却多了几分妇人的妩媚风情，可举手投足却又分外优雅得体，衬得那份风情并不轻浮，反而更加引人注目。女子都有几分沉醉，等闲的男子又怎么可能不沉沦。
谢姣咬了咬牙，憋着恨酸了几句，但还算无关痛痒，谢蓁忍着也不反驳，反而一口一个王妃，叫得她有几分飘忽，毕竟长的再漂亮也没自己嫁的好。
嫡母一贯面甜心苦，慈母派头十足，几乎要将她嫁入广平侯府后的生活问个清楚，以示有多么关心，但明明却目的不纯。
谢婳也跟着酸了几句，但她说的话就更无关痛痒，谢蓁越发懒得理睬。
唯有谢英只是礼节性地说了两句，但她越是沉默，谢蓁就越暗自注意她。这位庶姐一向攀附嫡出，谨慎低调，但却不想心思也那么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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