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摆棋胜负争朝夕，茶楼打趣
城北，刘府。
瘫坐在门前台阶上的刘家主，余惊未消，看着那群抱着小女孩和抬着那重伤军卒远去的府衙军，眼眸里只剩下对张鹤的仇恨。
“张鹤！老夫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转过头，看着破败不堪，遍地狼藉到刘府，心底怒火冲天。
想着先前城主府衙军卒徒然冲入，口口声声说要搜寻那被张鹤绑架的小初姑娘，原以为是唐山攻打刘府的借口。
谁曾想，竟真的在刘府地窖里找到了那唐山最为宠爱的小姑娘，不过地窖里哪来的那么多食物？
最后就连当年陈耀的遗物也被名正言顺的缴收了。
虽然排名靠后，可那也是上了天下名剑榜的名剑龙葵，怎么算怎么说都是有市无价的宝剑。
刘家主对唐山的私仇愈发盛满了。
经历过这场血雨腥风，刘府算是被彻底击垮，又要耗掉半数家底了。
城西，城主府。
段老头儿一改往日冷淡神情，眼眸里关切和善，郑重其事说道：
“那小子若是知道老唐你把他们兄妹俩当了回棋子，以他那脾气怕是要跟你翻脸的。”
书房里只有两个人。
一人是段老头儿。
另一人落座于书桌畔，老态龙钟，气势不俗，手执软毫，正在写着什么。
老人停笔，苦恼挠了挠头，随即哈哈一笑，说道：
“不打紧，他也不笨，早在那日让你转告他去跟踪刘词时就猜到些马脚了，要翻脸早翻了。”
段老头儿稍微沉默了会，才说道：“那小子当真能杀了张鹤？”
“此次回来这小子变了很多，且实力更为强大，不说在你我手下，他能在老顾手中撑过不下五招。”
老顾这个名字像是颗定心丸，段老头儿松了口气，不过很快脸色更为凝重了，“乘势打压了刘府，接下来那五皇子当真会入城？”
“这一年来，刘府暗中一直在寻中那份密卷，自然是那皇帝授意的。”
书桌前，唐城主缓缓起身，脸色极其庄重严肃，道：“花了三年摆棋，总要有人开盘。现如今老夫先手一棋，开了这盘棋，接下来胜负只在朝夕啊！”
城东有着美食街称号的三十六巷里有家姚记面汤，一向是厉溪年夜宵选择，今儿从城南顺路而来，算是个临时起意。
在这期间，唐城主派人来通知了他，说小初已经回古玩铺子了。
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也给了他那柄从刘府取来的龙葵宝剑，说给小姑娘当礼物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乎，最终打包了一份小初最爱的百花棋子面方才起身提剑离去，回了自己的店铺。
由于回来夜色已深，小初自然熟睡了，无奈的只能将面汤冷藏好，以便明早再给小初热了吃。
至于那柄龙葵，则被他置放在了小姑娘的房门前，靠门而立，明儿醒来算是个惊喜。
随后，回了卧室，沉沉睡去。
算算来古城的时间，约莫快半年了，厉溪年向来睡眠质量都挺不错的，至少未曾做过噩梦。
今夜可能劳累，亦或者仇恨大解，竟做了一场噩梦——
熟悉的破旧城南南横大街上走着一个嫩稚可爱的小男孩。
一双眸子坚韧狠劲，他慌乱观望了几眼周围杂草丛生荒凉无比的街道和房院。
很是莫名其妙，时而哭泣，悲凉可凄，时而狂笑，癫狂怪异，真是令人毛骨惧悚。
小男孩步履蹒跚，路过那块石碑，惊讶抚摸了一阵。
蓦然回首，突然想起什么，加快步伐跑去。
很快，男孩走进了一座破烂不堪到可能一碰就会破碎的废院府邸。
院门前丢弃着一块门匾，上面隐约有三个字眼，第一个是铁字，中间那字已经模糊不清，最后是一个门字。
小男孩轻车熟路，很快便进入了院子深处。
最终，在那一片阴寒潮湿森然的地牢前驻足，面色苍白难看，浑身颤抖不止，几欲疯狂。
男孩就这样静默站立了。
不知过去多久，一阵诡谲怪响徒然间出现，细细一听闻，隐隐能听见了孩童的哀嚎痛叫，撕扯着人心……
场景突然换到了一处地洞前，洞口很大，大到如同一扇拱门，洞很深，深如一口不见底的老井。
洞畔残留着烈火焚烧留下的灰迹、骨渣，坑洞里赫然还残留些许白骨……
种种迹象表明，这里有过拿活人血祭的残忍仪式。
忽然，地洞一颤，周遭温度猛然剧烈升温。
紧接着，一声轰响，洞口冒出等同人高的炙热黑色火焰。
火焰里漂浮着数不清的骷髅骨，同时，阵阵森然瘆人的声音响起。
“跳下来陪我们好不好？一个人活着孤单难受，活着生不如死……跳下来……跳下来就解脱了……快，跳下来……”
果不其然，男孩在那声音的蛊惑下离地洞越来越近，最后痛苦泣涕，崩溃大喊道：“不，不，不！”
男孩目光最终涣散无神，还是朝着黑色人骨火焰走去。
男孩终究是跳了下去。
周遭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当视野清晰起来时，男孩再次出现在了城南。
夜色撩人，风，呼啸而过，血腥味扑鼻而来。
场景是变城南的废院。
男孩看着院内死相惨状而那无人问津的尸体，癫狂肆意狂笑不止，像是仇恨得到了解脱，喃喃自语些什么。
突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惊恐浮在了他脸上，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地上杂草里的张鹤的尸体‘活’了过来……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枯燥乏味中向前推进了半旬。
深夜，城东，主干道畔的七十二巷子。
有间二楼式老旧的古玩铺子，取了个极其富有商业感的店名，唤‘一物换一物’。
可能经历了前不久的绑架，小姑娘心境大受震撼，也可能只是心血来潮。
硬拉着要厉溪年讲关于修行者的故事，一讲就是几个时辰。
“哥，能问个问题不？”小初将忍了好半天的疑问抛给了厉溪年，“有没有哪些门路可以成为修行者？”
“办法倒还是有的，只不过嘛，难求。”
“老哥，你这话真的假的？！”
“老哥说话有这么不靠谱吗？肯定是真的了。
“最有效的就是进觉醒塔，不过好像对你没用，也可服用天材地宝，只是这情况嘛就可遇不可求了。
“最后一种就是请修为境界高深的修行者为自己纳气，嘿嘿，就算撞破南墙只怕是也没有一个修行者愿意做这样损伤修为的傻事。”
“如此一来，当真是要无缘修行了。”
店铺里随着她这句话气氛瞬间冷了下来，静到能听见那主干道上行人路过的脚步有几许声响。
厉溪年像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卧椅里豁然起身，小姑娘家家的为什么偏偏对修行这般执着呢？
“人生不一定非要走修行之道啊！什么药师、画家、机关术士……都可以去试试的！”
小初神色略微悲伤，沉默不语，只是蹲坐在门槛上看着门外的景形。
厉溪年觉着小初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显得格外异常。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注意到对面的客栈灯火通明，但去入住的客人没有几个。
一见对面客栈生意冷清，厉溪年便没理由的高兴，每次看见都会暗暗落井下石：活该，明日就倒闭了才好！
让厉溪年彻底厌恶这间客栈的是——当初自己店铺刚开那会儿，生意不像现在这般冷冷清清，可谓是如日中天。
可结果呢，对面那客栈掌柜看不惯，竟胡编乱造说自己店铺曾经死过人，店里的古物半数都是盗墓盗出来的。
最令人发狂的是那掌柜竟然说自己店铺里的古物全部都是赝品。
最恨别人说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宝物是赝品了。
于是，厉溪年自打那时起就发誓决不踏进对面客栈半步。
“我不想放弃，想登上古塔顶层。”小初眼中悲色消失了，语调也恢复了平静。
“那里有什么？！”厉溪年近乎是惯性地问出，话一出才觉不妥，忙看向小初，目光关切。
才刚到古城没过几天，就从唐城主那认了这十二岁的小姑娘为妹妹。
唐城主可能是知道厉溪年早晚要离开的，就像是临终前的托付，硬生生将小姑娘托付给了他，还让他有机会便教她修行。
厉溪年对小初的过往不甚了解，顶多也就那次无意间听唐城主提及小初是孤儿，便再无后言。
“用秘术查看过去！”
厉溪年怔住了，查看过往？这等逆天行事当真能实现？简直不敢想象！
听出了小初声音里的哀伤，本意是想斟酌了一下用词来安慰一下的。
奈何书到用时方恨少，只能无奈放弃了，说道：“世间真有这等秘术？”
“唐爷爷亲口说的，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我父母的线索，”小初面色平静，那双秋眸里情感复杂，能隐约可见渴望和期望：
“虽说没找到，但是唐爷爷打探到了这种玄妙秘术，传闻记载可窥探过往。”
豁然大悟，据唐山那次偶尔提及，小初已经在古城十二载有余，想来是从记事起便不曾见过自己的父母。
过去这么多年了，是个孩子都会有愤恨不解和饱含希望，不解愤恨为什么父母会不要她，却又想看看亲生父母的模样，可怜了小姑娘。
想到这里，厉溪年不由得感到惋惜：这世上凡是有一座城池便有一座古塔，天大地大城池千千万万，找那秘术就如同大海捞针。
“没事的，到时候老哥帮你一起找，大不了咱兄妹俩去走遍世间所有城池，边赚钱边请人去塔顶找找，不至于没有收获的。”
厉溪年不由得想到自己过去经历的那些苦难事，颇有些理解小姑娘的心情了。
眼睛微微有些发涩，仰头看向夜空，星辰寥寥。
秋末的雨来的突然，去的也快速，清晨醒来已转瞬晴朗了。
雨水洗涮过的古城街道在阳光照映下微微透着股寒意。
去往“随遇而安”茶楼途中，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主街今日行人异常繁杂。
或擦身而过的陌生面孔，或余光瞥见的铺子里的诸多富贾，想来就是唐城主这些天所说的外来者。
一路行至茶楼，厉溪年比平时多了几分警惕。
那夜的废院事情过去了半旬时光，废院里死了两个人，可这半月里竟是没有传出半点消息。
当真是奇了怪哉，这些天里虽故作事不关己，可隐隐觉得肯定与你段老头儿和唐城主有些关系。
昨夜古玩铺子闭门之时，段长生遣来的茶楼小二哥给厉溪年送了句口信：明日随意选个时间来茶楼一趟。
正好，今儿依旧一身舒闲无事，赶早来了茶楼，顺道还能赶上段老头儿的那些神仙怪谈。
茶楼里，说书的段长生脸色不同往日神采，眉眼间有丝丝愁意相伴。
虽坐在桌前不时拍着响木，可不知怎的，言语间听起来有些软弱无力，大概是错觉吧？
扫视一圈，座无虚席。
这一大群年纪不一的听众在段老头儿的各种演讲技巧下，听到精彩片段便连连拍手叫好。
然后一个劲的吹捧段楼主见多识广，满腹经纶，妙不可言。
果然，说书是个技术活，就是不太赚钱，厉溪年想，还不如开个书局来得好。
在听众正尽兴之时，段老头儿像是看到了厉溪年，打起了离场词调。
可谓是恰到好处，吊足了众人胃口，为下一次的续集积攒下了人气。
厉溪年见此情形，一脸嬉笑地走上前，拍了拍段老头儿，打趣道：“段老头儿，你这骗人钱财的手段极其残忍啊！”
众人一听这话，便知是那城东古玩铺年轻老板来了。
这城中能如此厚颜，跟谁都能玩笑话正经话信手拈来的，好像也就那城东古玩铺的年轻老板。
听众一脸意犹未尽气嚷嚷着，却不是说段老头儿的准备离场。
而是他们想要打探下一次开讲的时间点，好来抢个好位置，可不能像今儿这般杵着了，打听半天也没个具体时间，当真是气人！
“臭小子，你这是皮痒了想讨打？”
段老头儿将桌上的物什收收拾好，交由一旁的小二哥。
然后，猛拍了下厉溪年后背，玩笑回趣道：“哪次来老夫的茶楼不是白吃白喝？你小子说这些话是如何忍住不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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