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卷毛林屹

秦舒尽管被围同学们围住，却时刻不忘记注意敌方动态。宋安娜声音一落下来，她就知道今晚的主角来了。

        过去十多年，秦舒与宋安娜的战斗愈演愈烈，双方都没讨着好，也没有忘了这战斗的起源，曾经的初心。

        更何况这初心还折断了岁月这把杀猪刀，在别的同学发际线后移，身材发福，开始粘上油腻气质时，依旧顶着那头浓密的自然卷发，身姿矫健地撸铁。

        林屹一进来，刚刚还围在秦舒身边的两个女同学也立刻转身，微笑相迎——可见这姐妹情谊还比不上塑料花。

        今天的林屹穿着浅咖色大衣，自然卷的头发被剪短不少，他眉目俊朗，看上去青葱年少，还是记忆里的少年。

        他在门口笑着和大家打招呼，“今年我带了家属，你们可不要在取笑我。”

        这话一出，房间里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看宋安娜和秦舒。

        人尽皆知的情敌，突然又有第三方。不知道宋安娜心里怎么想的，秦舒觉得实在是尴尬，只好继续面无表情，她斜眼看宋安娜，对方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假脸。

        还是薛京继续做和事佬：“人都来齐了吧，现在我宣布：月光宝盒开启，请同学们各就各位。”说完，他还故意伸手抬头，向天花板大喊：“爱你一万年。”

        同学们有的已经被逗笑，有的端着架子想笑不笑，眼里眉梢都轻松不少，刚才的尴尬凝滞的气氛一扫而光。

        这间包厢门牌贴了高一（2）班，连大门都原样复刻，里面的座次也被排成了十年前的模样，若不是他们这些青春不在的人，咋一看还真以为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林屹被老徐指定和宋安娜成了同桌；十年后，这场主题为“月光宝盒”的聚会，他们自然也要仿佛回到当年的模样坐在一起。

        秦舒也自觉地坐到林屹后头。

        几分钟后，教室里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人便是林屹的家属了。

        她站在门口，仿佛走错了教室的柔弱少女。

        是的，少女。

        和一屋子的同学比起来，她看上去年轻不少，黑色长发垂在腰间，眼神怯弱，纤细的骨架甚至没有撑起白色连衣裙，整个人都像一株风中摇晃的柔弱小白花。

        小白花强撑起笑容，人还定在门口，眼神望向林屹。

        林屹又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走向小白花，凑近她的耳边不知道低低说了些什么，小白花眼环顾一圈后，不情不愿地后退几步，顺手带上了门。

        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样不太好吧。”

        附和他的是一片寂静。

        同学聚会就这样开场了，可是气氛总是古怪，不复从前。

        秦舒从包里掏出眉笔，戳林屹后肩。林屹回头，用眼神询问什么事？

        他今晚心不在焉，显然是在担心刚才出门的小白花。

        “你不想来就算了，带人来什么意思？”一出口，秦舒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

        林屹被秦舒的态度吓了一跳，垂下了眼皮没有讲话。

        他旁边的宋安娜，撑着头侧过身：“秦淑芬同志，这里可不是你私人聚会的地儿，班上另外三十位同学可没说不行，麻烦你注意言辞。”

        “我”

        我字刚出口，秦舒眼光扫到林屹尴尬的神色，舌头打了个转：“我是没资格，我没资格也是前女友。”

        宋安娜深呼气憋了一口气，林屹更尴尬了。

        秦舒的“林屹前女友”名头持续了接近九年。实际上，她也才当了一天林屹女朋友。可是就算是只有一天，那也比宋安娜一个小时都没有强得多。

        那个学期期末，林屹在班上也呆了接近两个月。宋安娜在成为他同桌的日子里，总觉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毫不掩饰对林屹的好感。而秦舒也在被那一头卷毛晃了心神之后偷偷关注起林屹来。

        要是没有这点特别关注，林屹对秦舒这种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中二少女来说，可能就是一个稍微有那么一点合眼缘的同学。偏偏秦舒同学那时候不知哪根筋搭得不太对，除了日常观察林屹，还和搞侦探故事似的，喜欢通过他的行动来反推人物心理。

        虽然听上去有点变态，但是秦舒就在这种奇诡而变态的氛围里面后知后觉的发现——我对林屹好像有点不一般啊。

        没等她研究透她对林屹那点不一般，她又侦破了一个大秘密。

        ——宋安娜好像喜欢林屹哦！

        所以说，闲着没事的的时候不要瞎琢磨，一琢磨就容易出事。

        秦舒发现宋安娜对林屹有那么点意思之后，慢慢的也咂摸出点别的来了。比如说，我对林屹的异常关注时候基于什么立场呢；再比如说，在发现宋安娜对林屹有意思后，我好像有那么一点儿看宋安娜不顺眼；当然了，还没有发展到情敌的程度——哦，对！情敌，那我岂不是也看上林屹了？

        秦舒就这样靠着逆向推理得出了自己可能在暗恋别人的事实。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非常不一般的举动。

        一个普通的正常的少女，在学校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同学会做什么呢？可能是偷偷继续暗恋，然后无疾而终；也可能会找个合适的几回表白，最后修成正果或者惨烈收尾。

        都是可以预见的，普通平凡的，可能每天都在校园里发生的事情。

        要是秦舒也这么做了，可能也就无数校园故事的一个开头吧。

        秦舒是这么干的，她在课间直接用笔戳了戳了林屹肩头，这动作他已经做了两个多月，称得上十分熟练。

        林屹以为后座的少女又有什么无厘头想法，无奈地转头：“又有什么吩咐。”

        “我给你写了一封表白信，你看看。”

        秦舒理所当然的回答，丝毫不见少女的羞涩。她的声音不大，但也不算小，周围有几个同学都听见了。不过他们也没当回事，因为秦舒递给林屹的表白信，是一张被扯下来的卫生纸，还只是卷筒纸的一格。

        寒酸得太不郑重了，围观的同学立刻丧失兴趣，以为这只是秦舒的一个恶作剧。

        只有宋安娜心跳到了嗓子口，紧盯着那格被揉皱的卫生纸。

        林屹也没有在意，随意地接了过来。这格三层的卫生纸的四边，被用黑色签字笔画满了连在一起的心形图案，大概是秦舒同志仅剩的一点少女心。爱心边框之内，秦舒倒是写满了字，意思大概是我还蛮喜欢你的，要不你考虑一下我们谈个恋爱。你不想谈也没关系，但是你同桌也挺喜欢你的，你也不许和她谈恋爱。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你就借我一天当个实验对象。

        林屹感觉如果不是自己被雷劈了，就是秦舒在玩他。鉴于秦舒平常的不靠谱状态，他觉得玩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然后他非常不按常理出牌的见招拆了一招。

        林屹走向讲台，教鞭像是升堂审判的提示音般响了一声，全班都抬起了头。林屹站在讲台上，一手拿着教鞭，一手捧着一格看上去被涂得乱七八糟的卫生纸。

        “秦舒同志提议我以实验对象的身份当他一天男友，我想让大家帮我投票决定。”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有人哈哈大笑，有人小声和边上偷学讨论，反正都是头一回见到这种骚操作，都算大开眼界。

        “肃静一下，这是真的。”

        讲台下只有两个人真严肃起来，一个是宋安娜，他是生气气的；一个是秦舒，他是没想到这事往这方向发展了。

        “我们当然是全票投同意。”

        薛京坐在最后一排，大声起哄。他这一起哄，全班的同学也都回过神来，全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投同意。

        林屹本想着返将一军，结果好像砸到了自己的脚。

        所以接下来这一天，他心情都不算特别好，还要应付同学们起哄，心情更差了。

        在秦舒身为林屹女朋友的一天里，秦舒扎扎实实的感受了一把冷暴力，自己把自己冻得瑟瑟发抖。

        林屹这一天没有和她讲过一句话，和以前一天十几句的频率比起来，秦舒觉得特别不划算。第二天就当众宣布实验结束，谈恋爱索然无味，奉劝大家好好学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他们一起忘记了这个故事里还没来得及有姓名的宋安娜同学。

        秦舒和宋安娜的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实验对象前女友，一天就把别人吓走了，也是能耐噢！”宋安娜的分贝突然升高，把教室里的同学都吓了一跳。

        今年的同学会其实是最全的，同学一个不缺，正因为这，薛京才会把地点定在这里。他本来打算趁着放假到青林中学里去的，可软磨硬泡也得不到真的进校允许，只好退而求其次来旁边的青林度假村。为了切合主题，还要求酒店尽量将一切还原，还为此奉献了许多自己收藏的照片。

        “都是小时候不懂事闹着玩，怎么还当真呀。”

        薛京连忙从最后一排过来打圆场，他怕再吵下去，就不是同学聚会，是冤家齐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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