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角斗
陈景初自从送出香囊后，暗自高兴了好一阵子，虽然很少见到李青瑶，但一想到香囊戴在她身上，就觉得没来由地满足。府里的下人见李青瑶除了月中会过来一趟，送陈景初去乾元观进香之外，就不怎么过来，以为他只是个不重要的表少爷，平日里都不往他院子里凑。他自知身份尴尬，这样反而更好。
陈景初也很注意，深居简出，偶尔离开院子也会戴上面纱。以至于在王府里生活了许久，府中除了教书的先生和院子里的几个仆人，其他下人都对这个表少爷没什么印象。
不过府里除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宋琴，就没有其他男主子了，陈景初偶尔会暗暗地揣度，殿下是不是喜欢他，但是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娶他，才将他“囚禁”在府中。
直到今天听到他的小仆议论，皇后赐了两个才貌兼备的美人给燕王殿下，这会已经把人领进门了。
刚刚还在自恋的陈景初：
“公子怎么出来了，是有什么吩咐吗？”
陈景初刚想说没什么，但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地变成了：“你们在说什么美人？”
小仆见多一个人可以聊八卦，欢快地将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说是燕王殿下从宫里带回来两个美人呢，皇后问殿下喜欢什么样的，殿下说她喜欢有文采的。”
“对对对，怪不得府里没有一个小仆能入殿下的眼，原来是因为咱们不识字。”一旁的人补充道。
可是他也识字啊，吟诗作对他在行，琴棋书画在殿下的安排下也学了大半年了，不敢说精通，但好歹都懂些皮毛，殿下怎么不看看他，陈景初气馁。
此刻陈景初心心念念的殿下可没空跟美人吟诗，自从借着办书局这事，跟一群贵族小姐逐渐熟络了起来，这些人就总惦记着约她出去赴宴。她虽然能推就推，但这次周绅的小女儿周崇诗，也就是她的表姐，非拉她出去不可。
看她神神秘秘的，李青瑶还以为是要带她去逛什么需要被扫黄的场所，坚决表示反对。但周崇诗嘿嘿一笑：“我知道表妹从皇后舅舅那里新得了两个佳人，瞧不上外头那些破烂货，怎么可能献这个丑。是别的地方，表妹就放心去，姐姐我请客。”
李青瑶被她说得有些好奇，想着反正她现在立的是个不务正业的人设，出去玩也正常。被周崇诗拉着出去上了马车，李青瑶估摸着是驶向了崇化坊。说起来何吉罗的钱庄商会就在崇化坊，难不成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
周崇诗将她拉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上，马车过不来，只能步行。没想到拐过一个弯，就看到一幢颇具规模的建筑，但装潢十分普通。
什么生意还需要偷摸做，李青瑶立刻想到了赌坊。
“这是什么地方？”李青瑶问道。
“表妹进去就知道了。”周崇诗故作神秘，拉着她走到门前，跟守门的人说了两句，守卫便露出恭敬的神色，连忙过来迎接。
进了门，李青瑶才听到里面人声鼎沸，在外面竟没有觉察，看来这里是专门做了隔音的。
“好！加把劲！左边！左边！”里面有妇女大声叫喊着，那阵势仿佛在看世界杯的球迷。
是蹴鞠赛吗，为什么要设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总不能是为了省房租吧。
李青瑶等人被两个婢女引导着，进入了一间高处的看台，看样子有些像剧院的包间。没有了人山人海的阻隔，李青瑶才看清了场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个金发碧眼的女人，穿着古罗马风格的服饰，露出肌肉发达的手臂和小腿，光着脚，各自持一把长矛在中央的场地中厮杀。两人身上都有两处不大不小的伤口，血浸透了残破的衣物，辨不出本来的颜色。
尽管如此，两人还在奋力扑向对方，挥舞着手上的长矛，似乎不将对方杀死不罢休。
场面十分血腥，但看台上的众人丝毫没有怜悯或是不适的样子，反而更加疯狂，呐喊着咆哮着。每次长矛刺穿皮肉，或是有一方被打倒在地，都能引起场上一半人的喝彩声，和另一半人的叫骂声。
“怎么样，不虚此行吧？”周崇诗不无得意地跟李青瑶说道，有点像是带乡下亲戚见世面。
李青瑶皱了皱眉，问道：“这样下去会出人命吧？”
周崇诗有些兴奋：“不错，这场角斗就是要到一方死亡才能停止。”
“可即便是奴籍之人，也不能无故滥杀，这样的角斗不合法吧。”
周崇诗没想到这个表妹居然跟她讲法，京中贵族哪个府里没杀过几个仆人，宫中就更是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地方。从宫里出来的人跟她讲草菅人命不合法，周崇诗只觉得很意外，皇后舅舅竟把人教的这么纯善。
“没事的，这些胡女都是被胡商带过来的外国奴隶，在这里连人都算不上。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表妹你就放心玩吧。”
李青瑶当然不是担心角斗违法，她是打心里不认同这种拿人命取乐的做法。
见她没说话，周崇诗以为她是还没适应这种刺激的娱乐，丝毫没有意外。大部分人刚来角斗场围观的时候，都会觉得不适应，但很快就会被这种充满了野性的搏杀表演所征服，为之欢呼喝彩。
一名胡女叩了叩门，得到许可进来后，周崇诗就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惠娜怎么来了？”然后转头就像李青瑶介绍道：“这是康惠娜，角斗场的老板。”
康惠娜一头栗色卷发束起，戴着镶了红珊瑚的银色额饰，高鼻深目，一双眼睛十分特别，虹膜是灰色的。还未说话便带着三分笑意，身材高挑纤瘦，从外表上很难看出她居然是个能开血腥角斗场的人。
“小女听说有贵人过来，怕婢女招呼不周，这不就赶紧过来了。”然后转身给李青瑶行了个礼，“还望贵人见谅。”
“还是表妹面子大，我在这撒了几千两银子，都不见老板来招呼招呼我。”周崇诗佯作不满。
康惠娜八面玲珑：“周小姐自然也是贵人，小女这不是来了，今日小女供两位贵人尽情驱策。”
“好啊，原来我就是个顺带的。”周崇诗嘴上在抱怨，但看那眉开眼笑的样子，就知道不过是跟康惠娜说着玩罢了，“那还不赶紧将筹码拿来，我要下个注。”
“下注？”李青瑶问了句，随即反应过来，斗鸡斗犬都有下注赌输赢的，更何况这种以命相搏的角斗。
康惠娜从婢女手中接过装着筹码的托盘，走到李青瑶面前。李青瑶从几叠筹码中捡起一枚看了看，还挺别致，通体透明，应该是将水晶打磨成片状做成的，中间偶尔还有些裂纹。盘中也划分了两块区域，一边写着甲，另一边写着戊。
周崇诗走过来跟李青瑶解释道：“就是赌谁赢，盘子里写的是场上两个胡女的编号。今天我请客，筹码我出钱，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怎么样，你要选哪个？”
“谁是甲，谁是戊？”
康惠娜笑着指了指场上的两人：“贵人请看，脖子上戴着项圈的便是甲，左脚上带着环的是戊。”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此时角斗场中的两个女人形容比刚才更加狼狈，衣物破烂不堪，甲的左腿一瘸一拐，而戊腰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
“今天这两个都很不错啊，这么久都没分出胜负。”周崇诗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兴奋，瞪大了眼睛盯着场上，好像在她眼里这不是两条人命，只是两只牲畜。
“惠娜，把我的这一半筹码都押给甲，上一场她就赢了，这一场我还押她。”
李青瑶不是很清楚：“她们是要一直参加角斗吗？”
“贵人有所不知，这些角斗士是十人为一组，从甲到癸。先由客人们抽签，两人一组上场角斗，淘汰五人。余下的五人亲自抽签，抽中红签的人便要上场进行第二轮的角斗。甲在第二轮中第一场就抽中了红签，将对手斩杀，在这里人气很高呢。”康惠娜笑盈盈的样子，让人毛骨悚然。
“没错没错，表妹也来选一个嘛。”
“所以你们赌的是这一场的胜者，还是整组最后的胜者？”按照她们的规则进行下去，最后每组只能有一个活下来的。
康惠娜道：“自然是都有，贵人想赌哪一种都行。”
李青瑶摇摇头：“我就不赌了。”
场上戊因为失血过多，反应逐渐迟缓，而甲虽然断了一条腿，却凭着灵活的身姿左右躲闪，趁着戊体力不支，忍痛拖着左腿跃到戊面前，手持长矛刺穿她的胸膛。
“甲胜出！”
场上爆发出欢呼声，看客脸上净是癫狂之色。有的赌徒押错注，嚎啕大哭，更有甚者看到一旁欢呼的人就升起了怒火，起身殴打那些赢了的看客。一旁身强力壮的婢女看到这些人，就会过来将她们抓起来丢出门外。
“哈哈，又赢了，我就说甲会赢吧。”周崇诗抚掌大笑。
胜者甲没有丝毫赢家的样子，听到自己赢了之后，就晕倒在地上。李青瑶收回视线，这种地方，还是消失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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