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春来发几枝
顾明瞳画得随意，讲得轻松。肖鹤鸣把握着时间，在又画废了几张符纸之后，终于灵光乍现，成功了一张。
不必太张扬出挑，也不能泯然众人。把握好度，才能收到最好的效果。
他高兴极了，欣然放下符笔，仰头看顾明瞳的脸：“师父，我做到了。”
这样仰着头，二人的脸离得很近，近得顾明瞳再低一低，就能碰到肖鹤鸣的额头。
顾明瞳浑然未觉，拍了拍肖鹤鸣的肩膀，鼓励他：“很厉害了，才几次就能成功，为师所不能及也。”
肖鹤鸣好似还有些激动，他站起身，不由自主地拉住顾明瞳的胳膊：“弟子愚钝，是师父教导有方。”
顾明瞳听到他的话语，脸微微红了，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成功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很快，肖鹤鸣手边就堆出了一叠风行符。
再运笔，他却有种无处着力的艰涩感觉。
顾明瞳摸了摸他的灵脉：“你的灵力已经空了，画符很耗费精神气，要注意打坐休息，恢复灵力。”
“师父说的是。只是弟子愚钝……上次师父教徒儿的心法，运转起来还有些滞涩，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
肖鹤鸣看起来十分羞愧，好像因能力不足，辜负了顾明瞳对他的教育和期待，而抬不起头。
顾明瞳心疼极了，连忙应声：“不妨，运转滞涩是小事，切不可自己瞎琢磨，万一走火入魔就不好了。为师带你疏导几次灵脉，你再感受感受灵力的运行。”
说完，二人在蒲团上做出打坐姿势。顾明瞳掌心覆背，温暖的灵息从他的手掌缓缓渡入肖鹤鸣的灵脉。
灵气本来无序自由，没个定性，在他的控制下却如臂使指，规规矩矩按照一定的规律在肖鹤鸣体内的灵脉中运转着。
运转了几个大周天，干涸的灵脉逐渐丰盈起来，浑身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但肖鹤鸣的脸色也逐渐发粉，好似喝醉一般。
他迷迷瞪瞪看着顾明瞳，素来冷静文雅的声音也变得软软呼呼的：“师父，我感觉……感觉说不上来的难受……很奇怪……”
顾明瞳：“……”
坏菜了，徒儿吸灵气太多醉灵怎么办！
初初入道的修士因为身体还不太习惯灵气，若是乍然到了灵气充沛之地或是通过服用丹药等手段获得太多灵气，就有可能出现肖鹤鸣这种情况。
至于解决办法……办法就是没有办法。
只能等灵气自然消耗，或者通过运功把灵力逼出了。
顾明瞳擦了擦额头的汗，上前扶住开始坐不住的肖鹤鸣。
震惊，三更半夜，四下无人，两男子竟在一屋内做出这样的事。
“鹤鸣，来跟着我的动作走。”
“是……是这样吗？师父？我觉得头还是晕……”
“别倒别倒，坚持一下！”
“好，师父，你怎么有两个？”
“……算了，你自由发挥吧。”
顾明瞳本想趁此机会教肖鹤鸣练一套宗门内弟子必学的强身操，逼一逼灵气。无奈肖鹤鸣状态不佳，看自己已经看出重影来了。
顾明瞳扶了肖鹤鸣好几道，急得满头是汗，他也没学会几招几式。
毁灭吧，摆烂吧。
肖鹤鸣兀自努力了一会儿，还是撑不住倒在地上。幸好被顾明瞳接住。他猫儿似地半眯着眼睛，看清是顾明瞳，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少年纤瘦，体韵风流，折颈的姿态如鹤，脸上的粉像鹤顶的一抹红。
顾明瞳很轻松把他抱起，温柔地放在了床上。
他从来没在他面前这样闹腾过，却并不惹人讨厌。
顾明瞳把他鬓边缭乱的发拨到耳后，又替他掖了掖被子。
没想到手突然被肖鹤鸣抓住，依恋地放在颊边。他因醉灵而变得水润的唇就靠在他手背旁，温热的吐息湿润地拂过顾明瞳的皮肤，激起一片颤栗。
“师父，别走……”
少年在半梦半醒间喃喃。
顾明瞳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道：“师父不会走的。”
肖鹤鸣好似听到了顾明瞳的话语，抱着他的手却更紧了一些。
他说，他听着。可他不会信，也不敢信。
他曾失去过太多，因此他知道，只有牢牢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是最真的，不是吗？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
顾明瞳和肖鹤鸣在夏末漫步沙滩取椰挖贝，在深秋入山林采野果捕野兽，在冬日于木屋内结炉对饮，温酒烤肉。
怀抱着葳蕤丰茂，手提着繁复花苞，春日才姗姗来迟了。
春的生机随着海风传遍岸边，连绝崖峭壁之间都长出了嫩绿的叶，开出了细弱的花。
海雾朦胧之间，天地一片清凉，鸥鸟自由自在地飞翔着。纯白色的弧线镀上金边，霞光散落，朝阳初升。
这是一天开始的时刻。
顾明瞳和肖鹤鸣静坐在崖顶。有灵气的涡旋搅乱了冰凉的雾气，石缝间的黄色小花无力颤抖着，却又因得了灵气的滋养，愈发鲜艳起来。
肖鹤鸣率先完成了突破。
入道半年，他进阶很快，如今已经炼气中期圆满了。
之前亏损的身子骨也一天比一天强健，如今已经完全看不出来那些伤口疮疤了。皮肤白皙光滑，只有握剑的手有些许老茧。
他转头看还在入定的顾明瞳。
二人在这方无人之境相伴了半年，日日相对，谈经讲道。他也从一开始的笨拙，到如今偶然还能把顾明瞳问到哑口无言，沉思半晌。
修为再怎么精进，学问再怎么丰富，心底的依恋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他不是他愈伤的药，他是他上瘾的毒。
顾明瞳入定从天明到傍晚，直到落日余晖缱绻地映照在海面上，他才睁开眼睛。
“恭喜师父。”肖鹤鸣还维持着清晨的姿势，只是好像离他更近了些。
“也恭喜你，鹤鸣。”顾明瞳心中平静而满足，教学相长，他做师父的这半年也算收获颇多。
如今他已金丹后期了。对比前二十多年，结丹后这一年以来的修炼速度简直快的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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