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VOL.13
女人笑着抬眸，双肘搭在柜台上，一副淡然的样子，朝两人的方向抬了抬下颌：“所以二位还要点单吗？”
“先不了。”季准楠把手机揣回兜里。
女人说的话轻飘飘的，她垂眸看向那支毛笔，指尖从头抚摸到尾，说：“穿越这种事情，能发生是极其小的概率。但时间是不可能扭转的，所以绝不可能发生。”
严聿临胳膊肘抵在柜台上，低头，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季准楠神思归位，迅速瞥向柜台里的女人。
女人的目光落在二人后方，忽然脸色一变，准备谢客：“先生、女士，今天我不想做你们的生意了，出门直走，千万别回头。”
外面狂风四起，方才还是艳阳的天，立刻乌云蔽日，瞥不见一丝光芒，似天神震怒。
季准楠抬起头，眨眨眼睛：“你说，这个女人能控制天气吗？”
严聿临停下脚步，回过头，挑眉看她。
她继续说：“如果这世间真的有神仙呢？”
“有神仙？那岂不是就会有妖魔鬼怪？”
严聿临只是顺着她的话往下接，但语气像是开玩笑般，他到底还是没有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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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岑樱这些时日一直被关在房间内，灯光暗得过分，她抱着双膝，躲进被窝里。许久都未能安稳地入睡，感觉自己大脑的神经就快要崩断，太阳穴一下又一下猛烈跳动。
她没想到自己会穿越到三十年后的世界，更没想到自己晚年会落到这个下场。明明有一个儿子，却也是不孝顺的，对自己态度恶劣——
“什么？我对你不好？妈，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么多年来，你要什么我不给你？”卢树双腿排开，坐在沙发上，眼神冷冷地扫过她的脸，“妈，你应该知足了。”
赵岑樱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还有个儿子的事实，却被他的嘴脸直接打入深渊。
“儿子，”她生疏地叫着卢树，“妈妈是觉得你也不能这样啃老吧，既然有自己的工作，就应该自己计划好买车计划，大不了每个月还车贷，慢慢来，总会还完的。”
卢树的愤怒直冲脑门，他攥着拳头，重重砸向沙发，怒吼道：“您说得真轻巧。你就不要一直闲在家里，如果您有工作，您就会知道赚钱有多不容易，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说还车贷容易了。”
遇到这样的后代，赵岑樱也算是一穿越过来就遇上大霉了。她忍着气，继续好言相劝：“你要买车，是你自己没有车还是又看上新车了啊？”
卢树被她戳中心窝，不吭声。
赵岑樱将左腿慢慢翘起来，双手并排搭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他，淡淡说：“是你自己心比天高。既然明白自己的经济条件跟不上物·欲的喷发，那就应该自己好好反思一下，不要总是想着从老人身上搜刮！”
最后两个字直接让卢树的防线崩溃，他一瞬间直起身板，手掌贴在腰间，眼睛睁圆了瞪她。
过去赵岑樱对他说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可现如今她这一副据理力争的态度让他简直震惊。
他想不到自己和蔼可亲的母亲是如何会变成这副面目可憎的模样的。
彼此之间的空气似乎被抽空，鼻息开始急促，气氛倏地紧张起来。
“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我是穿越过来的。可能你很难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
赵岑樱无奈地摊开手，轻抬眉毛，输出一口气，心中的大石块哐哐落了地。
卢树不相信，他伸手指着天花板，开始不分情况指责起来：“妈，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是不是哪个老头让你转移资产？你直接告诉我。”
赵岑樱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好儿子”，他竟然能够面不改色地直接说出这些话。
她越来越想象不到另一个自己是如何在这个家中生活下去的。
“我明白你们这个阶段的人容易受骗，”卢树了然地点点头，随即眉心的那一点哀怨很快便散开，他的整张脸上都写满了鄙夷，“可你也得考虑考虑我父亲啊！您得为他考虑考虑啊！他现在一个人在外面奔忙，就为了给你，给我未出生的孩子，他的孙子提供一个不愁吃穿的光明未来。您也不能这样败坏他的名声啊！”
……
等他从赵岑樱房间出来后，没过多久，门铃便响了。
季准楠和严聿临到达赵岑樱的家门口时，是她的儿子上前来开的门。
这孩子叫卢树，五官长相都和赵岑樱的老伴卢明照长得像，尤其是脸型，都是一张下巴不能够再尖的瓜子脸。
卢树的妻子不在家，他旋身让出一条道路来，从鞋柜里挑出两双拖鞋给他们，一脸愁容。
“我妈现在在房间里，她精神不好的事情我没告诉其他人，连我爸都没告诉。我从心底里就觉得季阿姨和严叔叔是大智慧的人，能够应付这种场面，希望你们能够帮帮我！”
这话说的既恭维地表示自己对这对夫妻的感谢，又滴水不漏地表明了赵岑樱的这件事情不能透露口风给外人。
季准楠扭头与严聿临对视，双方不发言。
她发声打破寂静：“那先带我去看看你妈妈吧。”
卢树引路到二楼最左边的房间，他站在门口，脸上闪过一丝龃龉，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扇门。
季准楠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无比清楚赵岑樱现在的境况，更明白她只身穿越的难处。
但无论如何，都不是大错，究竟是什么原因？竟然会想到把她锁在房间里去。
她越想心里就不舒服。
严聿临自然能够看出她的不安，他的腿很长，一步便直接越到她身边，将手贴在她的后背，从上到下缓缓抚摸着。
他用近乎耳语的嗓调安慰道：“会没事的。她只是一个人穿到这个世界，她很难以接受独自接受这个现实。而她周围的人又不能感同身受，自然会以为她是精神出了问题。”
季准楠垂下眼帘，蜷缩着脚尖，没有回答。
她想了想，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
不过是以自己的思想觉悟为参考样本，以己作剑，刺破别人的保护圈，让整个世界都以自己的方式存在。
季准楠抬眸，直直迎上他的眸光。
这才发现，如果不是这人在身边，也许赵岑樱的下场就是自己最好的范例。
但多想无益，路还是得往前走，人还是得一鼓作气往前看。
严聿临手掌凝聚了力量，扶着季准楠的腰慢慢往前推，眼见她的脚尖与门板相接时，季准楠停住了。
而后她握住把手，手腕稍用力，就要旋开房门之际，忽然回过头来寻严聿临的身影。见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便启唇问他：“你要跟着进来吗？”
严聿临心里清楚，她此刻并不希望自己随同她只是在暗示门外必须有人守着，她不放心卢树这个人。
严聿临单手插兜，扫了一眼卢树后，淡淡道：“我就在门外，你先和她谈谈吧。你和她都是女人，我想你们应该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可以说。”
卢树眉心一跳，随即高高折出一道深痕，他压低声音问：“严叔叔，你不跟着季阿姨一起去看看我妈的状况吗？”
严聿临没回答他，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爸什么时候回来？”
卢树不明白他的用意，思忖着开口：“他最近在谈一个生意，都在外地，应该不会回来的。”
他避开了严聿临的视线。
他这人不适合撒谎了，很容易便能被看穿。
严聿临走到他身边，垂眸看着他，又问：“那你妈妈是昨天就开始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是前几天。”卢树面色闪过一丝煞白，“那一天，我在和她聊天，她突然就晕了过去。等她醒过来后，就在问我是谁，她在什么地方之类的问题。”
严聿临细细观摩着他的神态，吸了吸鼻子，询问他能否去沙发坐一会儿，“她们应该还得花上一些时间。”
卢树渐渐开始恢复平静，看向已经关闭的房门，点点头，却没有要离去的准备。
严聿临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一个响指，直接召他神思归位。他抬脚向楼梯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怎么你严叔叔来都不带招呼一下的吗？这么快，我就变成可有可无的人了？”
卢树赶紧跟上去，一脸赔笑：“怎么会呢？严叔叔可是看着我从小长到大的。对我来说，您和季阿姨在我心中都是和我爸妈一样的存在。”
如果真是和他亲密的孩子，想必一定不会教育成这幅模样。看上去面色就不善，心里奄儿坏了。
严聿临挑眉，“哦”了一声，将右腿搭到坐腿上，冷声道：“那作为你的长辈，我是不是有义务可以教育你啊？”
“应该的，应该的。”
严聿临假意望向四周，稍稍抬手，随意点了点，微笑着说：“叔叔渴了，给叔叔倒杯水好吗？不要白水，有苦荞茶吗？这一点都没考虑到，欠教训啊！”
卢树听到他的要求，一下子愣住。
严聿临状若无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角的戏弄翻腾成海，慢悠悠解释：“我们老年人，不比你们年轻人了啊！这血糖慢慢就升上来了，不喝点这些降压的，怕是离西天不远了。”
卢树点头，随意扯了一个理由：“有的，我们楼下就有卖的，您要是不着急我现在就去给您买。”
他摇着头，后脑勺搭在沙发上，极为悠闲地看着卢树：“不急不急，叔叔啊！就好你这一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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