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终须一别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依旧那么喜欢自欺欺人。”
纪琳琅环顾整个宫殿，宛如女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她才是叶城的城主，是九尾天狐最后的荣光。
“琳琅，我爱你啊。”谢少业还在挣扎。
“事到如今，你说这些情情爱爱的不恶心吗？”纪琳琅根本未把他放在眼中，“在战争面前，情爱都太小了，这道理还是你告诉我的呢。你看，那边的就是你的儿子，可是现如今他是整个叶城里最受欢迎的花魁，这些年来，你知道我们娘俩受到了多少折磨吗？你不知道我在梦里一一告诉你，这样你只会更痛苦，因为你爱我啊。”
爱，竟然比恨更加可怕，成为了这样残酷的杀人利器。
原来那个一直威胁说要来寻仇的人就是纪琳琅自己，而她化名殷妈妈，早就在叶城的黑暗中勾勒出一张大网将所有人牢牢网住，用她手里的姑娘，用那些看似美好的仙梦丸，逐渐把这座纸醉金迷的城池变得千疮百孔。
这些年来她一直进行着自己的计划，她在惩罚谢少业，却也没有放过云珠和她自己，这些都是当初城破的罪魁祸首，她连自己都恨着。
从纪琳琅出现承认自己的身份开始，纪云霜始终陷入一种恍惚状态，他一直在寻找自己的母亲，从小到大渴望一份母爱，寻找了这么多年，终于发现母亲还活着，本该是欣喜的，可是母亲心里根本没有他，她一心一意只想报仇，心中完全没有自己这个儿子。
纪琳琅笑声放肆，看着在场的所有修士：“你们觉的自己赢了吗？不，输得是你们。这座城也只能属于我。”
随着她的身体逐渐升高，九条遮天蔽日的尾巴出现在大殿中，谢少业身后的墙壁轰然倒塌，一座巨大的妖骨山出呈现在众人面前。妖骨是九尾天狐的骨骼，散发着阵阵妖气。
转眼间，纪琳琅就变成了狐狸的模样，张大嘴巴，一口吞噬了妖骨。
“糟了，妖族之间互相吞噬会变的更强。”乌雪歌眯起眼睛，“纪琳琅相当于吞噬了老妖王的妖丹，实力会瞬间暴增，相当于直接化神。”
化神？
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别说玄天堂根本没有化神修士，仅剩的那几个元婴修士也被纪琳琅提前放倒了，老堂主现在犹如废人，正道修士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乌雪歌靠近玉明珠，小声说道：“按碎你师尊给你的法宝，一会儿看我的提醒，该跑赶紧跑。”
“你……”玉明珠愣住了，乌雪歌甚至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即使捏碎自己的元婴同纪琳琅一起自爆也要让她逃走。
不行不行，剧情不是这样的，玉明珠在心里疯狂大喊，大师兄还有好多戏份呢，还有纪云霜，谢语灵，他们不能随便就跟这个疯婆子陪葬，他们可太冤了，就是随便送个信，竟然落得这样的结局。
信？送信？梦？
叮铃，玉明珠耳边仿佛又浮现除了如梦令的声音，她的大脑瞬间一个激灵，大喊一声：“不对，你化神了，可是你有没有化神。”
“小丫头怕不是吓傻了？”半空中的九尾天狐异常的华丽，一身紫金色的妖纹，绚丽异常的毛发与尾巴，一举一动都是高雅华贵，纵使妖气纵横，也不给人亵渎肮脏之感，“我还挺喜欢你这个小丫头，可惜你是个人修，不是我的族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琳琅大小姐，为什么谢少业的梦你却能看见呢？”这样的强大的威压面前，玉明珠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又正常，丝毫不露出胆怯的样子，虽然她心里已经吓得要死，“难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窥视他的梦境？可是你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纪琳琅宛如一只被人踩中了尾巴的猫咪，巨大的尾巴在半空中的横扫出一阵罡风，半个宫殿的屋顶被扫落悬崖之下。
在场半数的修士们都承受不了这道罡风，七滚八滚的被摔倒在地，玉明珠拉住了纪云霜的大尾巴，这才勉强站在原地。
她看了一眼倒塌的墙壁，反而更加映证了自己的猜想：“没错，被我发现了，其实从一进入叶城起，我们所有人都进入到你设置的梦境中了，只不过你的这个梦境比现实还要真实，让所有人无法察觉罢了。我们以为在谢少业的孟总醒来，其中还被困在你的梦境中没有苏醒。我说的对不对？”
“胡说八道。”华美的狐狸面容扭曲，九尾胡乱地挥舞着，地裂闪崩，象征着叶城迷醉生活的四座塔被她撞翻了三座，巨大的身影在城中逡巡，“这就是我的城，我就是这里的神。”
“而这个梦中梦你构造了几百年了，凡是踏足这里的人都不会轻易醒来，人人都能在梦中找到更舒服的方式活着，即使发现了华美外衣下的噩梦，也根本无法再走出去了。”烈风阵阵，玉明珠握紧自己手中的剑，尽量不被吸入半空中的旋涡里，“什么是假的，什么是真的，不过看梦主在相信什么。醒来吧，纪琳琅。”
一千年来，她才一直被封印在自己的噩梦中，靠着仇恨勉励活下去。
此刻，她好像听到耳边传来什么东西不断破碎的声音，终于发现了一瘸一拐正在朝自己走来的谢少业，她仿佛还是那个二八年华的妖族女将军，穿着盔甲飞向自己的情郎。
刺啦，她的利爪再次穿过谢少业的丹田，一颗婴儿模样的金丹被她抓了出来，活生生的捏碎。
谢少业嘴角流出鲜血，脸上却是解脱：“琳琅，我梦醒了。你呢？”
“不，我永远都恨你。”她张开双手，熊熊烈火开始燃烧，仿佛要燃尽整个叶城，无数人从房子里逃出来，不断地哀嚎。
纪琳琅是真的疯了，她要把梦境化为现实，把整个叶城毁掉。
“娘，够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云珠不是何时来到了她的面前。
纪琳琅露出个笑容：“我儿来了，你才是娘的好孩子，快，再给这个负心汉捅上一刀。”
“娘，醒醒吧。”云珠的身影忽远忽近，手中的如梦令叮铃叮铃的不停地响着，宛如晨曦黎明的号角声，带来光和希望。
终于，世界再次坍塌，房屋楼宇就此断裂，那些奔散的人影们看着自己的双手，纷纷消失在原地。
玉明珠消失之前，回望了一眼云珠，他在冲他们招手。
世界暗了下来。
——
重新醒来时，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又很陌生。
秦墨咋咋呼呼的声音在不远处传过来：“原来这才是现实里的玄天堂大殿吗？这大理石竟然是黑色的，不是黄色的。”
“你看这棵树。”纪云霜指着旁边的一棵芙蓉树，此时正在落蕊，这才符合这个季节。
玉明珠感受着周围的灵力流动速度，终于恢复到正常的模样了，这一次她才确定，他们终于回到了现实中。
叶城也正在逐渐的苏醒，守门的老头已经睡过去了十年了，门口种下的树苗已经亭亭如盖。酒楼花街重新活了起来，小二街坊商家小贩从睡梦中苏醒，走出房间，重新看了看这个熟悉又好像快要荒芜的城市。
“老大，你最后是怎么发现纪琳琅设置了梦中梦啊，玄天堂的人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谢语灵抱着膀子，依旧还在后怕，“我自小离开这里去阴阳宗学宫，不然也会被困在梦里出不来吧。”
“一开始我也不确定，最开始胡长老追殷六娘时，我就听到了铃铛的声音，但那时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玉明珠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可是她周围的空气出现了旋涡般的扭曲，我当时特别好奇，什么情况下能产生这种现象，直到一重重梦境翻转。我就在想，为什么谢少业用来回忆的美梦里也会出现纪琳琅痛苦的画面，其实这些都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他的梦境被更强大的梦境引导了，纪琳琅就是要让他沉浸在心魔的痛苦之中，在回忆中煎熬。”
玉明珠长长松了口气，其实还是因为看过了盗梦空间这类的电影给了她灵感，让她总怀疑哪里不太对劲。
如梦令就犹如电影里的脱落，是一把钥匙，连接梦境和现实。
“玉道友，请留步。”身后的谢绝带了一大帮玄天堂的长老拱手走来，“这次多谢玉道友点破玄机，救了我们一干人等啊。”
“不必谢我，救你们的人不是我，是云珠罢了。”
“云珠姐姐还能出来吗？”
“几位稍留几天，稍事休息再走吧。”谢绝提议道。
玉明珠看看精神受到重创的谢语灵和纪云霜，还是点了点头。
自从在梦境中醒来，乌雪歌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大约是身上还有别的事情，早就与秦墨汇合了。
玉明珠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只知道自己这一次又欺骗了大师兄，算得上是个十足恶毒的坏女人了。
玄天堂的重建工作还在继续，高塔、山城、台阶和每一处楼台，都需要从头开始休憩，毕竟许久无人搭理，除此之外，现实和梦境几乎没有区别，很多人也都是过着过着就被拉进梦中，可以说无缝衔接，和现实并无区别。
该有的苦难并未减少，该有的甜蜜却已经埋葬在梦里。
终于，在谢绝第二次要对玉明珠表达感谢时，她盯着谢绝和胡长老，幽幽开口：“谢堂主，玄天堂遭此大劫，我很同情。不过也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只不过前人的恩怨不应该牵连到普通人罢了。下一步你们重建山门必然需要我师尊的鼎力相助，很多倍破坏的阵法禁阵需要我们来帮忙补充，关于这点，我辈义不容辞。”
谢绝都快要感动了：“玉道友，你这么明事理，真是难得啊。”
“谢堂主别高兴地太早。”玉明珠不卑不亢，“我这么痛快地提起此事，还是因为之前和云珠有过约定，我答应过她一定要救下叶城中遭难的族人，所以作为交换，我希望你释放城中乐坊中的狐族。若是她们愿意留下，也不能为了控制他们再给她们服用仙梦丸。”
“这……”谢绝的脑子里小算盘也在噼啪作响，若是放走了那些狐族女子，叶城财政定然会损失很大一块，可是比起重建山门上的各种阵法，根本是九牛一毛，根本不算什么。“好，玉道友，我今日便做主答应你。”
“好，”玉明珠点点头，“一言为定。”
是夜，月明星稀，她望着一轮圆月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或是思念什么人。
与此同时，身穿黑色斗篷、戴着面具的几道身影，却已经趁着夜色来到了叶城的鬼市中，引起周围人的纷纷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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